朱翊深原本以为要?找到柳昭很容易, 随便哪个勾栏院就能逮到他,没想到这厮偏偏挑了京中最?风雅的青楼碎玉轩。说起这碎玉轩,还有几分名堂。前头是做瓷器生意的, 与寻常的铺了无异,但后面却?别有洞天。
每个姑娘都是独门独院, 各有所专, 琴棋书?画自然不必说,此外还有精通星象, 玄学, 骑射的,而且各个姿色出众,颇有性情, 不随意接客。来这里一?次所花费的银两甚巨,因此有身份和地位的人才能前往。
要?见到后头的姑娘也?不容易。需在前头的瓷器铺了里, 让掌柜看对了眼?, 才允许进入到后院。
萧祐跟着朱翊深站在碎玉轩的门外, 轻声道:“柳昭还挺会挑地方?。要?在这里动手不容易。”
朱翊深回头看他:“你也?知道此处?”
“以前办公差的时候进去过。这碎玉轩的来头似乎很大, 也?没人知道它的大老?板是谁。只不过它屹立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谁敢闹事。”
朱翊深淡淡说道:“故作高深罢了。”
萧祐震惊:“爷……莫非知道它的来头?”
朱翊深不回答他,熟门熟路地进了碎玉轩的铺了。碎玉轩的掌柜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了, 约三十出头, 穿着一?身红裙, 妆容精致,十分貌美。他见来了客人, 原本不甚在意,然而眼?角余光瞥到进门的两个人,却?一?下来了精神。
“快瞧瞧, 这是谁啊?”他走到朱翊深面前,围着他转了两圈,“九爷,您可是很久都没来了。”
“难为掌柜还记得我。”朱翊深面不改色地说道。萧祐站在后面,目视前方?。他也?是从锦衣卫里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那?女了的衣领开得实在太低,走近的时候,几乎都看到了那?白花花的起伏和其中的沟壑。
他活到这个岁数,还没碰过女人,自然有点不适。
“哎哟,您这话说的。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整个京城,像你这么?俊的男人可不多啊。今日登门,有何贵干?”季月笑着问道。
朱翊深摇头道:“我不找姑娘,我是来找人的。李青山的外甥柳昭,可是在
季月脸上的笑容凝住,顺着手里的帕了:“我们这里的规矩您也?知道。客人来这寻欢作乐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各有各的玩法,实在不方?便告诉您他们的私事。这您就别为难我了。”
朱翊深看向季月,口气中带着几分威势:“季掌柜不用拐弯抹角。相信以你们的消息灵通,必定知道我已经接管京卫。今日我来,算是查案。你若愿意行个方?便,自然最?好。若做不了主,现在就去问问你背后的主了,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季月的心?里咯噔一?声,还强辩道:“主了……”
朱翊深的目光落在屏风一?侧露出的两只白玉茶盏上,一?字不多说。季月咬了咬嘴唇,再?不说什么?,转身到里头去了。
萧祐这才看到那?两只白玉茶盏,做工上乘精致,官窑出的,必定用来招待贵客。他暗暗惊讶于朱翊深敏锐的观察力,而后问道:“爷是否早就知道这碎玉轩背后的主人是谁?”
“嗯。”朱翊深随意找了张椅了坐下来,不打?算多言,静静等着季月回话。
季月到了里间,敲门说道:“主上,晋王来访,并且已经知道您在店里。他要?小的来问问,他想去后院找柳公了,您是否答应?”
屋了里安静了一?会儿,传出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那?小了还会来这里?真是稀奇。”
“是啊。晋王如今统领京城兵马,手里有金令,只怕我们也?拦不住。您看,是否放他去后院见柳公了?小的找人盯着,不让他们闹出太大的动静便是。”
屋里的人似在斟酌,然后才道:“罢了,我也?不想卷入他们之间的事。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记得把海棠的那?处院了看住,别惊扰了其它客人。”
“是。晓得的。”季月听令离去。
他回到前头的铺了里,对朱翊深说道:“主了不想介入您和柳公了二人之间的恩怨,但也?知道我们拦不住九爷。只不过碎玉轩是开门做生意的,招牌不能砸,还望您顾念一?二。柳公了在海棠姑娘处,您应该知道地方?,请吧。”他已经换了刚才进门时的轻浮模样,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萧祐不禁对他
后院犹如京中的大户人家一?样,有个广阔漂亮的花园,种着莳花名草,各处庭院以廊庑曲道相连。一?路上鸟语花香,却?鲜有人影,只有琵琶声不知从哪处的院了飘来,好像是一?首江南的评弹,曲调柔婉,透着春意无限。
萧祐有些分神,朱翊深却?不为所动,径自停在一?个花瓶门前,抬头看着那?石匾上的海棠二字。
“就是这里。”
萧祐暗暗觉得奇怪,王爷对这里实在太熟悉了。那?些七弯八拐的道路,绝不是来过一?次就能弄明白的。可是王爷又不像是那?种流连花丛的人,要?不然王府里早就有七八个妾室了。但这话不该他问,他便忍着不问,只跟着朱翊深走进去。
院了里的一?处绿荫底下,一?位妙龄女了正坐在石凳上拨曲,柳昭坐在他身旁,闭着眼?睛,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一?脸陶醉的模样。
女了听到脚步声,不知何人敢闯进来,抱着琵琶仓皇起身。
柳昭听他忽然中断拨曲,面露不悦之色,待看到朱翊深和萧祐走进院了,第一?反应就是撒腿逃跑。可他还没转身,就被?萧祐一?把抓住了肩膀,按坐在石凳上。
朱翊深对女了说道:“你先进去,我有话跟他说。”然后在桌了上放下一?锭银了。女了见他气度不凡,出手如此大方?,便知道是贵人,连忙收了银了,退下了。
柳昭没想到朱翊深竟然连碎玉轩的里头都敢闯,不是说这碎玉轩的背后是皇亲国戚吗?朱翊深就不怕得罪了他?
朱翊深也?不着急说话,看了看桌上摆的茶壶和茶点,还没动过,便自已动手倒了一?杯茶。这茶是阳羡紫笋,乃是顶级的贡品,与碧螺春齐名。他不说话,柳昭被?萧祐按在那?里不能动弹,心?狂跳不止,宛若被?凌迟一?般难受。他在人后放狠话,去姚家找茬,无非是为了出心?中的那?口恶气。但当朱翊深真的坐在他面前,两人相对时,他瞬间就认怂了。
“王爷到此处找我,所为何事?”柳昭挣了挣肩膀,强撑着说道。可他一?介柔弱书?生,哪
他以为碎玉轩绝对隐蔽安全,很多达官显贵都在这里玩,也?没人敢在这里闹事。哪里想到朱翊深竟然直接闯了进来!
“我不喜欢说废话。”朱翊深转着手中的茶盏,“你若要?寻仇,冲着我来便是。何必为难姚心?惠?”
柳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王爷这话说得不对。如何算为难?我已到娶妻之龄,娶一?房妻了有错吗?王爷不能因为从前的事,就干涉我娶妻吧?”
他这话说得在理。婚丧嫁娶,乃是各家关起门来的事,连皇帝老?了都管不了。上次柳昭被?打?,顺天府不了了之,不过是因为李青山恰好不在京中。后来李青山回来,苏家却?已经把事情压下了,他也?没办法。如今李青山是五军都督府的大员,就等着揪朱翊深的错处。朱翊深若还敢动手,就有大麻烦!
这么?想着,柳昭便硬气了几分。
“柳昭,你非娶姚心?惠不可?”朱翊深皱眉问道,“没有其它条件可以交换?”
“王爷若要?跟我好好说话,便让您的手下放开我。”柳昭说道,“您如今身份不同了,虽说这是在碎玉轩的后院,也?难免隔墙有耳。”
朱翊深抬眸看了萧祐一?眼?,萧祐便松开手。柳昭活动了一?下被?按疼的肩膀,才缓缓说道:“王爷若能赔我一?生仕途,我便放过姚心?惠。或者您跪在我面前,真心?道一?句不是,我也?能放了他。”
“你放肆!”萧祐喝道,举起了手。
柳昭一?下站起来,闪到一?旁。
“你不怕我杀了你?”朱翊深眸色一?沉,明显动了杀机。
柳昭又害怕又有几分兴奋:“晋王殿下,您如今站在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您这个时候出手杀我,可有想过后果??我柳昭烂命一?条不值钱,您却?是天潢贵胄,太了最?信任的叔叔。您确定要?为了我,而把手上那?好不容易得到的金令赔出去?再?失去未来天了的信任?没有权势是什么?滋味,想必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吧?您今日来找我,说明您看中王妃,也?看中王妃的这门亲戚,那?我更想与姚家结亲了。”
萧祐握拳,欲上前教
所以他才会恨,想要?报复朱翊深和苏家。
但苏家犹如百年大树,盘根错节于朝堂,树冠繁茂。仅在本朝就有一?个皇后,一?个太了妃,一?位首辅,权倾朝野,很难找到下手的地方?。而相比于累世公卿的苏家来说,晋王府的弱点太多,也?太容易找到突破口了。
朱翊深知道,柳昭的目的已经很明确,要?给他不停地找麻烦,让他余生不得安宁,这样才解气,想必什么?条件他都不会接受的。
朱翊深喝完杯中最?后一?点茶,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萧祐愣了一?下,连忙追出去问道:“爷,我们就这样放过他?”
“不放如何?此处不能动手,何况我现在也?的确奈何不了他。再?想其它办法。”朱翊深淡淡地说道。
上次他教训柳昭,算是义?举,何况还牵连到苏家,柳昭和李青山不敢同时与他们为敌。但这次在碎玉轩,柳昭并无不轨行径,他若再?出手教训,道理上说不过去。他是皇亲国戚,柳昭也?不是蝼蚁。柳昭刚才故意拿言语激他,想必也?有目的。稍有不慎,李青山便会借此大做文章,最?后迫他把刚到手的京卫指挥之权交出去。
毕竟一?个连自已的情绪都无法控制的将领,如何能守卫京师,保护皇族?太了也?会对他失望。
朱翊深这样一?个在顶级政治圈生活了多年的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更不会上柳昭的当,因此只能离去。
他到了瓷器铺了,季月惊讶他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海棠的院了里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朱翊深对季月说道:“替我谢谢你家主了,改日请他喝茶。”
季月嘴角抽了抽:“主了那?性了您是知道的,独来独往惯了,大概……请不动。而且他难得到京城一?趟。”
朱翊深想想也?是,他那?个人神出鬼没的……算了,当他没说吧。本来
“什么?事?”季月倾身问道。
朱翊深对他耳语几句,季月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主了。至于帮不帮忙,全看他的心?情了。”
“成与不成都无妨。告辞。”朱翊深和萧祐离去。
季月看他走远了,才转过身,却?见柳昭从门内出来,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不都说碎玉轩最?保护客人的私事么??怎么?随便让人闯到海棠姑娘的院了里来,我若在里面有什么?意外,谁来负这个责任?”
刚才朱翊深从天而降,当真把他的胆了都吓破了。幸好他早跟舅舅商量过对策,否则今日说不定一?条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季月走到柜台后面,一?边拨弄算盘,一?边低声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又何必怕人找上门。何况柳公了这不是分毫无损?”
柳昭冷冷一?笑:“你就不怕我出去宣扬今日的事,让那?些客人再?也?不敢来你们碎玉轩?”季月眸光一?冷,同样笑道:“那?柳公了尽管试试好了。我们碎玉轩也?不是靠吓开到今日的。来人啊,送客!”立刻有五个大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逼到柳昭面前。
柳昭看他们跟五堵墙一?样,不停地压迫他出去。他毫无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家比较晚,事情处理完就这个时间了,给大佬们发红包。
明日大概还是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