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山在哭。
荼临天这么想。
若问为什么的话,他虽然感知能力不复以往,但是在异色重瞳男子带他前进的过程中,每经过一座黑漆漆的大山,荼临天都是能从灵魂深处感受到,那是山在啼哭,就像是人一样。
他就像是能够察觉到大山的灵魂一样,能够清楚地感知到,那种悲伤而愤怒的感情,正在以那一座座山为中心扩散出来,需要距离很近才能够察觉出来。
哭声,似乎是从大山的灵魂之中扩散出来的,并非是大山真的在哭。
那些山,尽皆都光秃秃地一片,十分荒芜凄惨,因为此处没有天地灵气与生机,使得就连杂草荒草等,都是不见半根。
这让荼临天惊诧,他对于此地的认知,更是加深了一分。
异色重瞳男子的速度很快,就算是带着他,也依旧没有减慢半分。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那个男子可以在没有丝毫外物的保护之下,带着荼临天如此脆弱的魂光,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前行,实在是令人诧异万分。
荼临天本就觉得那个男子深不可测,现在看来的话,自己还是小看了他,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广大的神通。毕竟,能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前行,在荼临天这个境界的生灵眼中看来,简直就是陆地神仙,不可望更不可及。
只是片刻的时间,荼临天却已经见到了无数他此生从未见到过的景象,他先前从未在这里见到太阳与月亮,这荒地之中的光亮,也是不知从何而来。
可是现在,他曾见到一轮又一日,如骄阳当空,像是一团团燃烧半边天际的火球,哪怕自己只剩下魂光,却还是能够依稀感受到那种恐怖的热量。
荼临天相信,如果自己现在尚且还有肉身存在的话,怕是会瞬间被融化掉,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除却这些景象,荼临天见到最多的,还是一片又一片的浓雾,近乎占到他所见事物的十之七八,范围很大,就算是他先前见到的一望无际的荒地,在此刻看来都显得不算些什么了。
到了这个时候,荼临天才稍微了解到,异色重瞳男子所言非虚,他根本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虽然荼临天不知道那些浓雾之下,隐藏着什么,但他不觉得,那里会有什么“冥药”与“仙坟”,不过不论如何,那些都不是他现在可以接触得到的东西,就连这个男子提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眼中都有些许的忌惮,就更不要提现在只剩下魂光的自己了。
“我们到了”正当荼临天思考之时,异色重瞳男子说道,他们两人的身形如同流光,飞掠不知多久的时间,终是来到了一片与那荒地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荼临天回过神来,从异色重瞳男子的保护之下现身,魂光出现,却还是能够感受到,此地依然有着极为大量的死气,这种浓郁程度,甚至要更甚那片荒地,哪怕荼临天现在是魂光之体,却依旧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不像是他的心理作用,更像是一种真实的压
迫感,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才对,可就是这么真实地发生了。
荼临天抬头观望,发现此地,竟然有数不尽的墓碑,像是一处万人坟,正因如此,此地的死气才那么强烈。
这些坟墓的主人,生前一定算是一方巨擘,唯有这样,就算身死,坟墓之中的死气,都要更胜其他人许多,这是肯定的。
只是,那些坟墓实在太多,并且只有头碑,有的墓碑上面,就连碑文都没有,显得十分荒凉,根本不符合“仙坟”之名。
在荼临天看来,这里还不如称作是乱葬岗才对,实在是太不堪了,不知道葬下了多少人,或者说,不知道葬下了多少生灵,一时之间难以计算。
荼临天心中疑惑,不过,这些墓碑的存在是否合理,到底不是他需要去考虑的,因为他转眼之间便发现了,这数以万计的墓碑之中,正有一人盘坐。
那人坐在一团蒲团之上,看上去轻飘飘的,蒲团之下,是一口小钟,样式怪异,甚至还有些许的残破。
那人身前,是一方石桌,石桌之上,有一盏烛灯,与三两个石杯。
“那是”目光离开那人与石桌之后,荼临天抬头望去,发现那人的头顶之上,赫然有着灵力形成的棋盘。
“这怎么可能?此处,该没有天地灵气才对”荼临天心中惊叹,这棋盘,看上去就知道肯定存在了很久,但那灵力却是经久不衰,没有丝毫的波动,感觉不到任何不稳定的气息,似乎还能够自此无限期地保存下去。
就算先前异色重瞳男子带他前行,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前进,也不过是只动用了肉身的力量,荼临天不曾从他的身体上感受到半丝灵力波动。
但现在,荼临天却确信,那棋盘,是用灵力催动而成,十分精细,虽然用量并不庞大,但要长此以往保持下去,确实很难做到的事情。
更何况,那棋盘更是超过一般围棋棋盘的规模,怕是足有百倍之大。
棋盘上,有黑白两色棋子,因为棋盘变大的缘故,每个棋子,都有将近一人之大,这棋盘,想来就是先前那个男子提到过的“凋魈棋局”了。
虽然这棋盘确实是大了一些,但是荼临天还是多少察觉到了一些与众不同,具体的虽然说不上来,但他总觉得这棋盘与棋子有几分诡异的地方。
或许,于这一个类似于乱坟岗的地方,竟有人安静地坐在其中,还在研究棋局,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怪异了。
不过,据荼临天来此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见到了太多不正常的事情了,到现在再见到什么,想必也会已经见怪不怪了
“新的对弈者吗?”棋局之前的男子没有回头,背对着荼临天二人,开口说道。
他的语气十分平缓,不急不躁,像是一潭湖水那样,波澜不惊,又像是一滴水,自湖的中心落下,渐渐扩散开来涟漪一般,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是能够传到千里之外一样。
听闻他这一句话,荼临天的心中,竟然是莫名地平静下来不少,比起之前心中的焦躁,自己仿佛入定了一样,心中怕是莫名多出一种禅意,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他并未因这个人的声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但却有着莫名的亲切感。
虽然此地荒凉与诡异,渗人的死气布满了这几乎整个大陆,但荼临天竟在此时有一种安定而平静的感觉,这种感觉,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常年在外的游子,终于返还到了自己的故乡一样,令荼临天竟然深感怀念。
“这种奇异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荼临天暗自低语,就算是在凉山城,和苏芷容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不曾这样过,在这里就好像他回到了真正的“家”一样!
呼
荼临天只感觉有一阵冷风刮过,又似乎是被什么人在注视着一样,令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看来不是”那身穿黑衣,盘坐在棋局之前的男子如此说道。
荼临天沉默,虽然不知道对方使得什么手段,但他可能只在刹那间就得知了自己的跟脚,毕竟,自己的魂光就那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外面,但凡是一些有手段的人,甚至可以知晓荼临天这一生的全部记忆。
“唔奇怪莫非此人与你来自同族?”黑衣男子说到,显然是在与异色重瞳男子讲话。
“哦?何来此问?”还不等异色重瞳男子先行发问,就听到对方这么说,这让异色重瞳男子心中顿然生出一种期待之感,莫非他与荼临天之间,真的有什么渊源不成?
“因果线太浅,若要探查下去,也只会引来大恐怖而已”黑衣男子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更何况,据我所知,汝之一族,就算没有被灭族,也该没有后人才对,眼前之人,虽与你多少有些因果,但却可,忽略不计。”
“相隔年代太久远了加之被困在这个地方,我无法强行推衍,不然的话,就连我都可能灰飞烟灭。”不等异色重瞳男子开口恳求什么,黑衣男子直接如是开口。
“”异色重瞳男子开了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出。
荼临天见到这一幕,也只是暗自叹气,他惊叹于黑衣男子推衍天机的手段,但却又绝望与无法探查出来的真相,不过,不论如何,对于他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什么都不会太重要。
渐渐地,荼临天的魂光开始消散,他知道,就算异色重瞳男子先前使出手段,想要强行为他续命,不过也只能坚持半晌而已,现在时间已到,什么都不能阻止他的死亡,他正要于这片天地间彻底消散。
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荼临天还是心有不甘,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