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辰适时接过话茬:“行了,你俩少搁这儿扯犊子,人家虽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但又不偷不抢,也算凭本事吃饭。而且,她们也挺不容易,就拿刚才那女人来说,她之所以涉险爬上二楼阳台,料想是没打点好招待所,前台不让她从正门进来。”
胖子点头表示认同:“也倒是,这年头钱真他妈难挣。”
陆北辰又说:“赶紧收拾收拾睡觉吧,明天还有要事。”
一番小波折后,再无事发生,一夜无话。
转过天,雨已停,打听清楚道路,三人径往木营子而去。
走了大半天,终于抵达目的地。
木营子是一座中蒙边境的小镇,也是最后的补给点。
三人又在此停驻了一天,一边捡舌漏,一边采购物资。
倒斗四诀,望闻问切,捡舌漏正是“问”字诀中的门道。
干活之前,问清楚情况,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虽然三人都是生瓜蛋子,但嘴巴上的功夫却不差,陆北辰精通绿林暗语,老胡和胖子更有一套完备的斗争理论。是以,他们还真就打听出不少东西。
至于到地方采购物资,并不是他们准备不够周全,而是为了轻装上阵,特意摈弃了一些普通物资。比如白醋,总不能从京城背着十几斤白醋过来吧。
还有蜡烛、艾草粉、黑驴蹄子等物资,都可以到地方买。
准备妥当,第三天一早,三人就循着地图出发了。
按地图所示,从木营子向西走一百二十里,就是海拉尔河与诺敏河流域。继续往西是连绵大山,往东是原始森林,往南则是大草原,完全没有人烟。
两条大河迂回曲折,顺着低洼的地势渐渐淤滞形成沼泽。
沼泽深处有座土山,山中有一条岩沟,沟里有一个古洞。
老时年间,有许多人铤而走险,听信坊间传的谣言,冒死去岩沟中寻找金脉,但全都是有去无回。去那里的人,即使没陷进沼泽,也会被土鬼吃掉。
久而久之,那里就变成了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凶地。
但金客们始终认为那里有金脉,遂管那里叫老金沟。
前往老金沟,往返至少需要六天。
一行三人所面临的最大危机,便是变幻莫测的自然气候。
阴雨时期穿越那片沼泽,不明情况之下,就是自寻死路。
事实上,不单是阴雨时期,其他季节也各有艰难。冬季容易迷路,还会遇上狼群。春秋两季沼泽半冻半化,看不出哪里可以通过,稍有不慎就会陷落。
一路上,为了减少枯燥,三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老陆,我有件事想不明白,你能不能跟我们解一下惑?”
“什么事?”
“你不是镇龙一脉的传人吗,为啥你祖父是干淘金的?”
“很简单,镇龙一脉有规矩,一代只能传一人。我祖父那一代,是我叔爷得了衣钵。我爹那一代,是我堂叔得了衣钵。我这一代,则是我得了衣钵。”
“那你们家也太敝帚自珍了,根本难以发扬光大。”
“其实,敝帚自珍是一个方面,天赋需求是另一个方面。镇龙一脉的传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的,除了需要极高的资质和悟性,还需要大机缘。”
“原来如此。对了,你祖父干的淘金,又是咋回事?”
见二人感兴趣,陆北辰也不吝啬,将淘金的门道娓娓道来。
原来,淘金也有门派之分,可归纳为河、山、渊、云四字。
河即水金一脉,门派称之为分水将军,学的是分水宝典。
山即山金一脉,门派称之为观山太保,学的是观山玄要。
这个观山太保,跟封家观山太保是两码事,只是名字相同。
渊即渊金一脉,门派称之为探渊地师,学的是探渊图录。
云即云金一脉,门派称之为凌云天官,学的是凌云星谱。
淘金四门经过千年传承,也有特定的口诀和秘法,有观金山、分金水、寻金线、走金脉、炼金汁等神秘绝艺,每一派都有各自的规矩,也有各自的地盘。
比方说,分水的绝不会去抢观山的生意,探渊的也绝不会找凌云的麻烦,这些都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子鼠丑牛都有个说法,后辈们当然不能乱来。
淘金四门听起来很神,说白了就是金客各自划分地盘,分水专门找水金,观山专门寻山金,探渊专门探洞金,凌云专门觅天金,各行其道,绝无冲突。
只不过,淘金这个勾当虽然富贵,但却是锦衣夜行。
为什么会这样?自然是因为财不外露。
露财会怎样,古来多范例,不用赘述,懂的都懂。
就拿陆北辰的祖父来说,他淘了大半辈子金,聚敛家财何止千万。但他最后却隐居在一个偏僻小山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普通农民没多大区别。
除了与他相熟的寥寥几人,根本没人看得出他是个大佬。
听了陆北辰的讲述,胡胖二人顿时叹为观止。
尤其是老胡,他完全没想到,淘金居然也有这么多门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就规矩和技术而言,淘金丝毫不输摸金。
一边吹牛,一边前行,很快就进了漫无边际的荒草甸子。
此地的植被主要是乌拉苔草,草丛茂密处形成了草甸。
一片连一片的草甸下,淤泥积水,浅处没膝,深处没顶。
放眼四望,恍如置身于一片黄绿色的草海。
脚下没有道路,只有茫茫无垠的死水荒草,遍地是散发着腐臭的沼泽泥潭。想要跨过这些草甸,每一步都要先用木棍探路,所以三人的脚程十分缓慢。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此地天气多变。
这里的天气变化到底有多离谱呢?
一日之间,出现七八种天气变化,那是家常便饭。
一会儿乌云盖顶,一会儿烈日当空,一会儿雷电交加,一会儿大雨滂沱,一会儿冰雹乱砸,偏生三人还没地方躲,只能强自忍耐,亦步亦趋,缓缓前行。
正行进间,胖子一脚落下,草甸子下忽然激起一团浓郁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