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威胁,还是邀请?
真难猜啊。
许知淮望着镜子里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些许反常。
她微微沉吟,反客为主:“侯爷还想我来么?”
软绵绵的语气,藏着看不见的钩子,总是能一下就勾住了他的心。
卫漓沉默半天,忽而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掌心的光滑,任他怎么抓也抓不住。
许知淮有意无意地苦笑一下:“这样偷偷摸摸地见面,侯爷也觉得不甘心吧?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卫漓揽过她的脖子,手臂微微收紧:“他们让我们像畜生一样在暗处苟合,又怎么会给我们体面?”
许知淮眸光微闪:“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
卫漓俯下身子,薄唇落在她的耳畔,重重呼吸。
许知淮想要勾起他心中的愤怒,轻轻扯住他宽大的衣袖,语气哀哀:“我……我不能只做侯爷的女人吗?”
这过于大胆的话语,让卫漓心神纷乱,嗡嗡作响。
他故意抿一抿唇,溢出冷笑:“你舍得你的太子爷吗?”
“为了侯爷,我什么都能舍得。”
许知淮信誓旦旦。
卫漓闻言却是沉默。
他太清楚她那点小心思了,不过就算她满嘴谎言,居心不良,他还是戒不掉她的身子,戒不掉她的谎言……
卫漓克制自己的冲动,不再与她痴缠,轻拍她的肩膀道:“记住你今儿说的话,不要反悔。”
许知淮又去牵他的衣袖,卫漓转身飞快,不再给她缠上来的机会:“回去好好交差,等我想见你的时候,我自会安排,不要再来侯府了。”
许知淮犹豫片刻,温顺点头。
他说着话的语气,很是平和,毫无命令的口吻。
她猜,他的心里一定有了什么念头。
许知淮顶着晨光回宫,路上心事重重。
来来去去都要掩人耳目,仿佛做贼一样。
朱维桢早早派了嬷嬷等候,邀许知淮同回千华宫。
满殿花香,馥郁芬芳。
朱维桢披衣歪坐,眼神倦倦,还带着几分睡醒后的慵懒。
许知淮规规矩矩地给她请安,听她轻笑一声:“看你这气色,还不错。”
许知淮淡淡回应:“殿下,侯爷让妾身捎句话儿,酆都他会去的,望殿下放心。还有……”
她轻轻嗓子,吐字清晰:“侯爷说,让我不要再去侯府了。
朱维桢轻轻慢慢地“哦”了一声。
“怎么会呢?”
“侯爷说了,我是太子爷的女人,不该这么下贱,不知天高地厚……”
朱维桢听了这话,慢悠悠地坐起身来,脸上的神情更加温和:“你别委屈,他这股邪火不是冲着你来的。”
许知淮故作委屈地低下头,吸吸鼻子。
“其实,侯爷早已厌恶了我,要不是有太子殿下在,他绝不会让我活到现在……您放过我吧,别再让我去侯爷的跟前自取其辱了。”
“看来,美人计是用不得了。”
朱维桢望着她低垂的小脸,若有所思:“这样也好,你和卫漓断得干干净净,往后不用再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
许知淮忙磕头谢恩。
但愿她能说到做到!
回了春和殿,许知淮只想好好地补一觉,偏偏沐秀婉又来粘着她,她就要走了,心里舍不得。
“昨晚姐姐亲自看护长公主,不知她的身子可好些了?”
朱维桢称病不适,才让许知淮有了彻夜不归的好理由。
许知淮淡淡地笑:“好多了,过两日就能出门了。”
“明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啊。”
许知淮温温和和地笑着。
沐秀婉望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道:“姐姐是不是有心事?”
许知淮摇头:“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沐秀婉又道:“是做噩梦了吗?”
“没,我好久没做噩梦了。”
许知淮不想她再追问下去,免得又提起那些事……
“还有三天,我就要回去了。”
沐秀婉心里还是有些惆怅的。
她既舍不得阿爹,也舍不得宫中这些人,两头都想留,两头都留不住。
许知淮拿捏她的小心思,只道:“妹妹心里舍不得我,我是知道的。可还能怎么办呢?我在宫中是没了自由的人,不比妹妹天高海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娘娘……姐姐……你别难过,我不该惹你伤心。”
许知淮握着她的小手,微微用力:“好妹妹,不瞒你说,我在宫中也闷得慌,这次要是能和你一起出去走走,那该多好?你总是和我说起酆都有多美,我真想去看看。”
沐秀婉顺着她的话茬道:“那该怎么办呢?”
“不如你去求求你的太子哥哥,让他依你一次?”
“这……能行吗?”
“总要试试嘛。”
“好!”
许知淮故意让沐秀婉去做个说客,幸好她天真温顺,乖乖听话。
朱宿星忙了一个通宵,疲劳困乏,靠着浓浓的苦参茶来提神儿,见沐秀婉贸然前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沐秀婉小声请求,一脸拘谨。
朱宿星无奈叹息,对她的孩子气稍稍不悦:“这里是说正事的地方,你莫要任性。”
沐秀婉犹犹豫豫,转过身又转回来:“太子哥哥,你们会来酆都来看我的,对吧?”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簌簌往下落。
不管多大都哭得像个小孩子,惹人心疼。
朱宿星沉吟一下,又恢复些许温和的笑容:“当然。”
是夜,星疏云淡。
许知淮枕入熟悉又温暖的怀中,终于有机会轻轻松松地喘一口气。
“婉儿今儿哭了好久,殿下也不心疼?”
朱宿星有些走神,抚着她耳垂的手指,轻轻落下。
许知淮又道:“她很少哭的,殿下不心疼,我可心疼坏了。”
朱宿星这才留心她说的话,缓缓道:“哭也是无用,酆都是去不得的。”
“是啊,那里太危险了。”
这句话听着莫名有点刺耳。
朱宿星抱着她的肩膀,轻轻一拍:“你早些睡,我还有点事情,放心不下。”
许知淮见他要走,跟着起身道:“殿下,都快子时了。”
朱宿星温和一笑:“我去去就回,你先睡。”
许知淮摇摇头,拿起长袍披上肩膀:“我一个人睡不着,殿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朱宿星轻啧一声,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又不忍责备,只好派人将书房堆积的公文送来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