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样的面容。
但人,已经不一样了。
那个从神话中走出的老祖,在苟延残喘三年之后,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但如今活过来的,比神话还神话。
后部落的头领,其实对什么姓陆,什么村落完全不了解。
哪怕是活得够久的祭司,也只是隐隐记得这个姓很牛逼。
但是否知道这个姓氏有多牛逼,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二人三年里的所见所闻。
所见所闻很简单。
从神话中走出的老祖后羽,这三年里就干了一件事。
救这个姓陆的人。
复杂点来说,就是殚精竭虑用尽千方百计倾巫之大陆所有,救这个姓陆的人。
他们忘不了每一个被抓到这里的大部落强者……
他们忘不了每一头站在巫之大陆巅峰的荒兽……
他们更忘不了两年前,老祖浴血归来,手里提着的那个让诸部落闻风丧胆的法巫……
他们最忘不了的,是后羽老祖嘴里时常念叨的,什么祖巫,什么精血……
忘不了的太多,只要看着眼前坐直的邪天,所有事都再度浮现于眼前。
他们觉得,老祖后羽为此人所做的事,至少也该得到一声谢谢。
结果得到的,是极不客气的请问。
头领气得浑身直哆嗦。
老祭司却突然有些恍然。
仿佛真有些,乱七八糟的啊……
否则,老祖救活的此人,为什么站都站不起来?
但无论什么情绪,二人都不敢对邪天做什么不礼貌的事。
尤其回忆起后羽那句,把这人当小祖宗看待的遗言。
见邪天还在挣扎着想站起,老祭司一巴掌拍在头领后脑,让对方滚蛋,然后小心翼翼道“要不,我扶你?”
邪天艰难转头,看向老祭司。
老祭司脸上堆叠的皱纹,让他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仿佛翻开每一道皱纹的褶子,都会有浓郁的岁月气息扑面而来。
或许,这是进一步体悟岁月之意的大好时机……
下一刻,邪天就摇摇脑袋,抛开了这正常的想法。
现在念头不能正常。
因为邪体非常不正常。
简单来说,他感觉此刻自己体内仿佛多了数百个桀熔缚圣索。
复杂点说,他的邪体,变成了由诸多不明不白的东西充斥的存在,自己根本无法掌控。
总的来说,他就是失去了对邪体的掌控。
这简直是开玩笑,是荒谬,是不可思议。
“扶就不用了,”努力半天,依旧无果,邪天看向老者道,“麻烦告诉我,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
话音戛然而止。
他觉得这样问,自己或许得不到最完整的答案。
“麻烦告诉我,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老祭司怔了怔,旋即颤巍巍抬起手,指向一旁。
一旁,有座山。
山体光滑。
布满了字迹。
这些字迹,是老祭司刻出来的。
记载着三年来,救治邪天的整个过程。
“谢谢。”邪天看向山体,轻轻道,“我想静静。”
站在远处,看着想静静的邪天,头领和老祭司无言。
人是活了。
麻烦也从老祖那里,落到了他们手中。
其他的不说,光是想想那些被后羽抓过强者的部落,接下来对后部落的反应……
“怎么对他,难道真拿他当小祖宗?”
头领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服。
巫无法无天。
巫纵横上古。
连洪荒都能打破。
怕一个姓陆的?
“毕竟年轻啊……”老祭司用看小屁孩的眼神看了眼头领,“我也不知道姓陆的有多牛逼,但我隐隐记得,他们,确实牛逼……”
头领被老祭司看得有些脸红,不服却又好奇道“您就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我想想啊……”
老祭司说话慢吞吞的,似乎在回忆。
头领都回去吃过三次早饭了,老祭司终于开口。
“想不起了啊……”
头领脸都黑了。
“但这不影响我们如何对他,不是么?”
老祭司通过岁月积攒出来的深深城府,隐藏了那一瞬差点把自己吓死的回忆,轻轻道。
他不是想不起。
而是不敢说。
“好吧。”面对倚老卖老的老祭司,头领实在没办法,问道,“那他另外一个身份……”
“邪帝传人么……”
想起这四字,老祭司的褶子脸就忍不住抽了抽。
一个身份就够横行万古了。
这货却有两个。
“还好只是传人,还好邪帝死了……”回忆起代表万古至强者之一的邪帝,老祭司叹道,“不必在意,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能让他死在这片大陆。”
头领眼皮跳了跳,看着突然抓狂大叫的邪天,他又忍不住问道“万一他自杀……”
老祭司看向头领“小硕硕啊,你也学会开玩笑了。”
“不是玩笑,若他自己想不开……”头领又瞥了眼邪天,“看他这模样,我觉得还真有可能……”
老祭司也觉得有可能。
还好,邪天的大叫戛然而止,随后摇摇晃晃站起,朝这边走来。
见状,老祭司眼皮一跳。
“你们,是在救我吧?”邪天看向老祭司。
老祭司挤出孩童般的纯真笑容“助人为乐,是我后部落的光荣传……”
“既然是救我,那请问,”邪天有些头疼地打断道,“我体内那副虚圣境的桀熔缚圣索,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祭司“……”
无语的老祭司,差点就想告诉邪天,后羽老祖还打算用涅圣境的桀熔缚圣索,刚好你自己手上也有。
一副虚圣境的桀熔缚圣索,不足以形容邪体复杂情况的万分之一。
但仅仅是这副桀熔缚圣索,就让邪天无比头疼。
那副水货桀熔缚圣索,都让自己炼体破境尤为艰难。
如今换成了正版。
不仅是正版。
还是加强版。
当然,更让他头疼的,是那山体是密密麻麻的字。
字不大,山大,所以显得更为复杂。
他隐隐有所猜测。
或许正因为复杂,所以救自己的人才不得不用虚圣境的桀熔缚圣索,才能把近乎用无数力量拼凑出来的新邪体给套住,罩住缚住……
否则,肯定会散架,或者爆炸。
扫了眼装纯的老祭司,邪天没了说话的兴致,迈步离去。
“呃,你去哪里?”
“找个地方住。”
“哦,小硕硕,赶紧招呼客人。”
“谢谢,不过给我一间房就可以了,我想,再静静。”
“没问题。”
“另外,不管怎样,谢谢你们救了我。”
直到邪天背影消失,老祭司才长长舒了口气,老眼甚至泛出了浑浊的泪花儿。
“老祖,你,你可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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