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时光,岁月无痕。
舞从玄牝潭飞出,来到庭已有一万年,她从脸上带着婴儿肥的稚嫩少女,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和师傅学了一身好功夫,当然也有帝九渊的秘密教导,舞在武功上,已经碾压五师兄,甚至三师兄和四师兄都常不在话下,但近两百年,渐渐又都被师兄们赶超,舞是干着急,也没办法。
原因是舞的心痛病越来越厉害,总感觉疲累的不行,运行法术心慌、舞枪弄剑心慌、生气激动心慌、喝酒心慌,连打坐运气久点也心慌,心口处常心悸憋闷,夹杂着刺痛,不舒服感觉是与日俱增,让舞很烦恼。
三四千年来,子萧开的药方子,是调了一遍又一遍,翠儿日日熬药,一碗又一碗酽酽的苦药,直接把舞给喝伤,她只要闻到药味,都会干呕想吐,也终于把舞惹烦了,坚决抵抗喝药,理由不管用就别受罪。
翠儿是正过来、倒过去的劝,怎样劝都不管用。
舞就是不听,逼的紧了,就瞪眼放话威胁,“翠儿!我的话,你是不打算听啦?喝药,喝药,我看病没治好,先别你们逼死,不喝,就不喝,该死该活随便”。
“舞,得……”
“闭嘴,再敢多一句,就……一刀两断”
翠儿被逼的没法,就到药师府寻子萧求助,舞还多少能听他的话。
药师府药房门口,一个不认识翠儿的药童,对屋内的子萧喊话,“师兄,门口有人求见”。
“知道了”,子萧答应着,放下手中正称药的秤,走了屋,见是一脸忧愁的翠儿。
翠儿一见到子萧,委屈的泪就盈满眼眶,“子萧,快去看看主吧”。
子萧顿时紧张起来,“舞怎么了?”。
翠儿眼泪吧嗒吧嗒掉,“她,她今日……怎么都不肯吃药,你去劝劝吧”。
一向坚强的翠儿,面对文质彬彬的子萧,常表现出软弱无助的样子,因为只有子萧知道,她心中的凄苦和心酸。二人一起边游历,边寻找舞的哥哥鹿沣,朝夕相处三四千年,早已建立生死与共的深厚情意。
对翠儿暗恋自己,子萧是浑然不知,一心都在舞身上,得不到,又舍不得置之不理的放手,他已认命,回归被逼迫的婚姻中,有了一个女儿,可爱的女儿让子萧感到安慰温暖,但心中的遗憾依旧在。
明白翠儿一直以来的苦心,子萧看着都心疼,掏出帕子递给她,气愤道:“那个孽障!又对你发脾气啦?别哭了,我一会……帮你去骂她”。
翠儿拿着帕子擦眼泪,觉得哭出来,心里好受了不少,忙回答:“别骂舞,主病的难受,我……只是心疼,为主伤心”。
子萧眼带怜爱,对翠儿点头,“你在这等等,我交待几句,再拿点东西,也给贵琰传个信,他更能治得了……那孽障”。
师傅的腿伤越来越不好,舞很焦心,自己身体不好,也不敢当着面,再用血给师傅按摩疗伤,效果也确实不太好。舞心里计划好了,过些日子就去老君那,兑现第二次献血,届时再给师傅求一粒,用自己鹿涎圣血复炼的还元丹。
将所有的力气和快乐,舞都给了师傅和师兄们,她假装若无其事,就是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回到石榴苑,她精疲力尽的躺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有声音,睁眼一看,见子萧冷着脸站在面前。
舞嬉皮笑脸招呼着,“子萧,你这等大忙人,怎么有空……来看我?”。
见翠儿随后进来,舞心中登时明白,子萧是她请来的救兵。
翻了舞一眼,子萧根本没接她的岔,冷哼,“哼!翠儿,去把药端来”。
舞一个头两个大,挤眉弄眼,和子萧打起商量,“哎,子萧,我正想跟你商量,这神仙呀,都有自我修复的能力,你要相信,我这身子底子倍棒,再啦,这药都喝了快四千年,你四海问问去,能找到一个……这么喝药的?你是医师,你知道,是药三分毒,我这五腹六脏,不知都被毒成什么鬼样子?不喝了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不喝了”。
子萧坐在榻边,一边听舞吧嗒吧嗒讲,一边拧着眉给她把脉。
翠儿端药进来,子萧接过药碗,用勺子不停搅着。
舞眨巴着眼,见子萧充耳不闻无动于衷,觉得自己白了一大堆,眼中酝酿起气恼,但又不得不换上讨好的嘴脸,现在的子萧可不好惹,惹毛了,还真敢劈头盖脸凶自己。
拉着子萧的袍袖,舞摇着撒娇,“子萧,我话,你听见没?我……我好啦,不用喝这苦药,再喝,我就真被毒死啦”。
子萧心中这个气,敢情自己配的药,竟被当成毒药对待,明白舞是在故意找茬,板起脸斥道:“好没好,是医师了算?还是你了算?!是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喝?”。
“不喝,你是我的谁?要你管?”
“我,我是……你少耍赖,必须喝”
舞闻到药味,干呕了一下,梗着脖子,犟嘴着,“嗨,你这人,现在怎么油盐不进?不喝……就不喝”。
“哎呦,谁这么硬气?敢对七殿下……这般讲话?有本事,就别生病呀”78中文全网更新最快七8cδ
“我滴个哪!”
见到一身白盔白甲的贵琰,英气勃发地现身在榻前,舞直接头疼扶额,知道难缠的主来了。
“贵琰,来的正好,这碗药,就交给你了”
子萧着,把药碗递给贵琰,让开位置,抱着膀看热闹。
贵琰端着药碗,递到舞面前,威胁道:“鹿舞,最好自己乖乖喝了,我可没七哥的耐心”。
药碗在舞鼻子下,浓烈的味道,让她又是一阵恶心干呕,力争道:“贵琰,你听我……”。
贵琰直截堵死,舞想服他的路,“喝完,再”。
舞皱着眉眼,看着碗中的苦药犯愁,手伸了伸,想到再不争取一下,喝苦药汤的日子,就会没完没了。
贵琰催促着,“想自己喝,就别磨磨蹭蹭的”。
舞无奈,端起碗,皱眉泯了一口,就又干呕起来。
贵琰见状,一手托着舞的下巴,一手端碗,将汤药灌入舞口郑
舞被动地,“咕嘟咕嘟”全吞咽下去。
“真麻烦!这不就完事了”,贵琰灌完药,边瞪着舞着,边将药碗交给身后的翠儿。
舞头突地伸到榻外,翠儿有经验,慌忙递上一个木盆,舞“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边咳边吐,是翻江倒海,满脸憋的通红。
看到舞咳的浑身通红,身子突突直颤,子萧发现不对头,手掐上舞的脉,脸上现出焦急之色,“快!把银针给我……把她抚直,贵琰,你转过头去”。
子萧着,扒开舞的衣领,露出胸口,将翠儿递过来的几枚银针,刺入舞胸口的几个穴位,见她脸上浓浓的血色褪去,才拔下银针,替她拢好衣服。
舞无骨一般,精疲力竭地躺靠在贵琰的臂弯中,扯着嘴角苦笑。
贵琰满脸歉意,“舞,我真没想到……”。
“没事,死不了”
扶舞躺好,替她盖上被子,子萧温声道:“舞,睡会吧,我就在外面”。
舞微微一笑,又对着贵琰做了个鬼脸,很听话的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累的,连抬眼皮的力量都没有,但却怎么都睡不着,听见子萧和贵琰在院子里话,就好奇地捏诀细听。
“七哥,我没想到,舞的病,这么重,她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该试的药都试了,我师傅也给看过,但都没多大效果。也内窥探过,她心口有团很霸道的黑雾挡着,心脉已赡很厉害,太子哥哥怀疑,舞可能……被下了巫蛊”
“这怎么可能?对一个姑娘下巫蛊,能有什么用?”
“我也是这么想,舞心脉不通,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消耗她的气血,躯身已不堪重负。舞体内交杂着很多力道,我想,是她被打回原形时,给她传的仙力太杂,那个帝九渊……也应教了她不少,不然,舞不可能,能吹响冰龙笛”。
“那可是完全不同的功法,七哥,你是……舞修练出了差子?那她,会不会走火入魔?”
子萧双手紧握着杯子,忧心忡忡,“这个,倒没看出来,舞功力差,控制不好那些力道,但伤害是实实在在的,我真的很担心……”。
贵琰心内一紧张,盯着子萧问:“七哥在担心什么?”。
子萧咬着唇,低声回答,“舞的症状越来越厉害,药石作用确实不大,我担心,舞有一……会撑不住”。
贵琰吓的一哆嗦,不敢置信,压低声音追问:“她会死?”。
子萧面色沉重,沉默不语。
子萧没有回答,但态度已很明确,贵琰突然感到很心疼,惊慌失措,压抑着声音,不甘心地低声证实,“舞真的会死?我不信,七哥,你一定搞错了,那家伙命硬的很,她才多大?不可能,我不信!”。
“啪嚓”一声,吓了子萧、贵琰一跳,
转头看见,地上碎了一壶新茶,和泪流满面的翠儿,贵琰抱怨道:“翠儿,你怎么能偷听?”。
翠儿抹着泪跑开,不敢相信舞主会死,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跑回自己房间,用被子捂上头,呜呜痛哭。
听到自己可能会死,舞也流泪了,早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差,也曾想过或许会死,但真的确认后,她还是很伤心难过。隐隐听到翠儿的哭声,舞擦了一把眼泪,咬着嘴唇,脸上渐渐涌起刚毅神色。
一段沉默之后,贵琰略带哽咽的声音又响起,“太子哥哥,知道吗?他宫殿都改建好了,若不是战事紧,舞早该是……咱俩的嫂子了,太子哥哥若知道,肯定会难过死的”。
又是一阵沉默。
贵琰的声音又起,“我猜你……就没,太子哥哥太忙啦,刚安定完南方,现在北海又出事,刚接到消息,东蛮也开始闹事,玄元真君,这两日也要出去平乱,都是魔族暗地捣的鬼,故意挑起族内乱,太子哥哥命我加紧训练新军,恐怕与魔族的大战,已是不远。我的时间不多,七哥,你要多照顾舞,她的病,就先别告诉太子哥哥,省着他忧心”。
子萧蹙着眉,心事重重,望着贵琰点头“好!曾经太子哥哥,带回一盒丹药,对舞挺有效,你传个信问问,丹药是哪来的?最好能把配方索来”。
“好!我这就去办,七哥,校场还忙,我就不等舞醒了,你带话给她,让她必须好好养病,不许任性逞能,否则,我定会……狠狠揍她”。
听见子箫“嗯”了一声,谈话声音终止,舞知道,贵琰离开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舞躺在榻上,一遍遍默念着,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感觉胸膛内如被掏空一般空荡荡的,无悲、无怨亦无恨……
回想子萧和贵琰的谈话,舞感觉到被关怀的温暖,她默默流着泪,眼泪苦中也带着丝丝的甜。
听到隐隐的话声,舞又捏诀细听,是子萧和翠儿在话。
“翠儿,别哭了,你听我,舞的病……也不是不能救,太子哥哥曾带回的丹药,就很管用,贵琰已去找了,舞很快就会好起来,这样就会有时间,找到解决的办法”。
“真的?你没有骗我?”
子萧声音轻柔,眼光慈爱,像看孩子一般,看着内心孤苦的翠儿,“翠儿,我何时骗过你?瞧你,哭的跟个孩子似的,哪里还像个女英雄?”。
“子萧!呜呜呜……”
翠儿感觉快被重负,压的要窒息,对一路走来相依相扶的子萧,内心充满依赖,她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子萧肩头呜呜哭起来。
子萧没有再劝,任翠儿在自己肩头发泄心中悲苦,并轻拍着她的背,就像拍自己女儿睡觉一般慈爱轻柔。子萧想起,隔壁屋内,放在心内的那个人,也曾爱爬在自己肩头哭泣,而她现在,已不再依赖自己的肩膀。
“翠儿,不能再哭了,你哭肿眼睛,会让舞起疑的,我们都必须坚强,一起帮着舞,度过这个难关”
翠儿的哭声停止,舞也不再流泪,心道:“是呀,大家都在关心,为自己忙碌,那自己回报给大家的,就不能是担忧、挂念和失望,一定要争取好好活下去,实在做不到,也要把最后的时光过好”。
舞又开始喝苦药,虽然过程很痛苦,对翠儿的话,也突然言听计从。
擎在百忙中,又单独去找鳞九渊,这次他更大胆,直接到了北庭王宫门前求见。
帝九渊见到加封的拜贴,知道又是那个胆大的族太子,不但痛快宣见,还二话没,按擎的要求,不但让钦十三娘拿来一盒丹药,还把配方直接交了出去。
钦十三娘和一些服侍的人,看见二人见面,都很客气,但的每一句话,都是关于一个丫头的病。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年轻男子就是族的太子擎,六合最有权利的两个人物,都为关心同一女子,暂时化干戈为玉帛。
贵琰送回丹药,舞吃了,果然好了许多,生活又回到正轨。
见舞整日精神抖擞,乐乐呵呵,远在外面的擎,以及子萧、翠儿等人都感到很宽慰,也慢慢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