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有两大忙季,五六月以及九十月。
上半年收麦插秧,下半年则割谷而后等着继续撒麦。
一季接着一季,一茬接着一茬。
如今四月末,农忙伴随着五一劳动节一起气势汹汹而来。
但凡是在家的现在基本都不去上班了,背着背篓抓着镰刀,扛着谷耙以及晾晒竹席就蹬蹬蹬地向着自家种着黄金灿灿的小麦地里赶去。
汪田甜家也不例外。
不过他们家先收的不是自己家的,而是帮着梁菊芳一家,先收完他们家的才会做自己家的事。
不过这也正常,地多的话,在农村经常是搭伙,今天你家帮我家,完了我家又去帮你们。
不过这些与汪田甜没有关系,至少五一放假之前都与她无关。
三四天的时间里总算让她又给自己赚回来点外快,不多,就几百块钱,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真的很管用了。
本来她是想着直接转校到镇上,到时候再在镇上租间房子,不回来了的。
但家里有唐婉心在,而且她还需要去学习针灸,自然也就不能就这么先走了。
五月一号的前一天下午,所有学校都放假了,也包括镇上的中学。
晚上饭桌上,汪兴培抬眼看了两人一眼道“明天你们俩跟着我去给你们二婶家帮忙。”
因为这几年一直是这样,汪诚才愣了愣,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反驳,只应了一声就继续埋头苦吃起来。
汪田甜也没有看汪兴培,这一段时间里两人一直都是冷战,碰面的机会也非常少,即便汪兴培想要跟她说话也都被她刻意无视了。
今天若不是汪诚才要回来,她也不会做饭,更不会上桌。
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汪兴培见她这样,也明白她并不想在儿子面前跟自己作对,便看着她问道“你明天吗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啊。”
汪田甜还没说话汪诚才就先开口了,“不是,爸。之前甜甜一直没有跟我们下过地,今年您干嘛要叫她去?我和您去难道还不够吗?”
见汪田甜没有说话,汪兴培脸色不太好看,“你妹妹现在都多大了,明年起就要下地干活了,今年不赶紧让她下地磨炼,以后不是让人看笑话?过几年嫁都嫁不出去。”
汪田甜冷笑一声,这人是铁了心不打算让自己读书了呢!
汪诚才倒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他也有些疑惑,明年要下地干活,那就明年练起呗,为什么要今年就做?
更重要的是……明明之前他爸就一直不让甜甜下地,怎么今年突然就画风突变了?
汪田甜淡淡地扫了汪兴培一眼,很不给面子地开口“我明天有事,去不了。”
“放假了还能有啥事?”
汪田甜不接话,压根就不搭理他。
她说的那番话可不是跟他商量,而是明确的告知。
汪兴培觉得自己的威严被人挑衅了,语气也重了起来,“明天你哪儿也不许去,跟我们去干活,这几年惯的你也可以了。”
汪田甜眼也不抬,“我一直以为是补偿,原来不是的么?”
汪兴培一拍筷子,“汪田甜,你是不是非要跟我作对?”
汪田甜没接他这个茬,而是说了另一句话“要我辍学是不可能的,你不出钱,我自己出。”
汪兴培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目光阴冷地看着汪田甜冷笑出声“哼,你自己出,你哪来的钱?”
“我会自己想办法,不用你管。”她自然是有钱的,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告诉他?
“不用我管?”汪兴培的声音放大,“你是我的种,我想管就管,还轮得到你来说管不管?”
汪田甜也冷笑了回去,“若你所谓的管就是任我被人欺负,甚至连同外人来对付我,阻我学业毁我前程,你的这份管束我不稀罕。”
汪兴培被这话噎住了,这不是第一次了,这个所谓的女儿一次又一次地挑衅他的威严!
看来真的是翅膀硬了!
汪诚才则惊呆了,刚夹上筷子的菜到半空中都被惊掉在了桌子上。
他看看汪田甜,又看看汪兴培,“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听不明白?辍学?要谁辍学?”他又看向汪田甜。
汪田甜十分淡定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没听错。”
汪诚才一噎,不可置信地看着汪兴培,“爸,您……您怎么想的?为,为什么?”
汪兴培黑沉着脸喘着粗气,十分不耐烦地回道“什么为什么?你们两兄妹都是老子一个人养着的,小学光学费一年就三十块,你初中一年更多,四十块钱,还要住宿,吃饭,这些加下来也要好几十。到时候她也上了初中,两份钱都是我拿。我哪来那么多钱,你们都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家里不用吃饭了?我天天干苦力活养你们一家子,你们就没人心疼看我累不累?”
汪田甜冷笑,“所以生我干什么呢?既然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是为什么生下我?”
汪兴培被汪田甜的这番话死死地梗在了心口,她以为自己想要这么个女儿么?
若不是当初唐婉心死活不打掉,他绝不会让她有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
怒极之下,他口不择言道“你读那么多书有啥用?以后反正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是能养我还是怎么的,我凭啥在你身上花那么多钱?!”
汪田甜点点头,“所以我说了,以后你不用在我身上花钱了。哦,虽然上学以来除了学费您也没有给过我一分钱。”
这是事实,都说这个父亲溺爱她这个女儿,可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除了学费,这个人在自己身上其实苛刻的可以。
原主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买过一身新衣服,全是捡的别人剩下的,但凡是与他关系好的人家家里女儿大的,不穿的衣服都来了她这里。
至于零花钱什么的,就更是没有了,不然她想原主可能也不会跟着别人学会了偷窃。
汪兴培的脸上顿时又青又紫,显然汪田甜的这句话将他的伪善给直接扒了下来。
他恼羞成怒地吼道“你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要是没有我,你生下来都得被冻死在雪地里,还能活到现在?”
汪田甜听了心里觉得好笑,这是真把她当做小孩子糊弄呢?
“若是那样的话,怕是您现在也不能安然地待在这里吧。”
汪兴培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眉道“什么?”
汪田甜唇角微勾,“遗弃罪,故意杀人罪,了解一下?”
汪兴培“……”他不知道以往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汪田甜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胆子还越来越大,难不成是身后有了什么依仗?
越想汪兴培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本来就是个疑心病重的人,不然也不会因为当年的那档子事疑心到了现在。
他霍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森冷地盯着汪田甜,“你现在是一点也不把我当父亲了是不是?!”
汪田甜没有领会其中的深意,淡淡道“你也没把我当你的女儿啊。”
她突然地就有了一股荒谬感,明明最开始这个父亲对她还是有温情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汪兴培心里大怒,仿佛再也不愿意忍耐,他指着门口吼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滚出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我倒要看看他敢要你不!”
汪田甜现在还没准备离开这里,但是已经被人驱赶了,她自然也不会赖在这里。
不过……
“他”是谁?
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想,她也这么问了。
汪兴培则恍如梦醒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而后又严严实实地闭上。
汪田甜看了眼一直不出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唐婉心,又将目光放到汪兴培身上等着他的答案。
“什么他是谁?我又没说什么,你听错了。”汪田甜的眼神让汪兴培如坐针毡。
汪田甜眼睛微闪,还想问什么就见他倏地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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