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充小子,连哑娘子那种乡里人你都能让她在我们店里花钱。”守门人拍拍石充的胸口称赞。
“嘿嘿。”石充摸着头只笑笑,但心里想的是,哑娘子买卖做得那么红火,手里比他们可有钱多了。
再者,他们哪知道哑娘子其实比好些有钱人家都舍得花钱呢。
就他见过的,哑娘子这一个月就进进出出好几回隔壁的布店,从来不空手。
他还不止一次见过哑娘子带着满车的东西打门前过。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乡里人能有的作派。
反正,他一开始就有种感觉,让哑娘子花钱不会比让那些富人家难。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只不过哑娘子比他以为的要脑子清楚得多,该花的不管多贵都不眨眼,不想花的一文钱也不会多花。
等回到摊位,都半下午了。
赵弘诚早早支起了摊位一直在等,可晌午都没等到人。
本以为冯时夏今日不会来了,还有点可惜一天的摊位费,没想到大半天过去了,都快到下晌收摊了,反而见着人来了。
关于冯时夏提的让他加卖鸡鸭这些的事他还在考虑计划中,倒不是因为不信任冯时夏,而是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不是他一个人能撑好的,哪怕家里人再帮不上忙,杀几只鸡鸭这种事还是能做得好的。
所以,他必须跟家里商量一个妥当的法子。
比如,本地有的各种鸡鸭哪些类别好,他们先卖哪些种类,还有村里人养的如果不够他卖了往哪里找货,或者他们是不是得寻个可靠人帮着从外地购入,还是自己家里出本钱先养一批等等。
诸多问题阿姐都给他想得很全面了,但是具体该怎么做还得他自己根据自己的能力和实际情况来决定。
很多问题他都要跟有经验的人好好学,重要的消息得先打听清楚才行,不能临到点了突然抓瞎,到时候自己这边供不上货,反而被别人抢走了现成的买卖。
冯时夏也清楚自己提的建议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而且一个弄不好就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做不做,做到什么地步,她怎么想都没用,还得小哥自己来把握。
她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提这个话题,相信小哥如果真打算做,并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肯定会来找她的。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边等着就是。
这样,无论到时候小哥是需要资金上的资助,还是脑力上的资助,她都能多少帮点忙。
“今日阿元和豆子没来?”赵弘诚同样好奇,不过阿姐也不是第一次带别的娃子来县城了,他倒没有太意外。
冯时夏点点头,没有多解释。
二毛却看了看人又看了看摊,忽地开口“我知道你,你就是阿元和豆子说的那个阿诚哥哥。”
“哦?”赵弘诚来了兴趣,“那阿元和豆子怎么说的我啊?”
“阿元和豆子说,阿诚哥哥手里经常拿一把大刀,黑黑壮壮的,还带着一条好大的黄狗,大家一看就会怕他——”二毛仔细回忆阿元和豆子平时提起这个大哥哥时说的话。
赵弘诚低头看看自己右手的屠刀和案板下转圈溜达的大黄,忍不住抬臂蹭了蹭脸,感觉自己就不该开口问这个问题的。
“——但是,阿元和豆子说,他们一点也不怕,因为你和子秋哥哥都是最好的大好人。阿元还给我看了子秋哥哥画的画,好厉害,就跟真的一样。”喘了口气的二毛继续道。
赵弘诚的眸子顿时越来越明亮,最后直夸二毛小小年纪就胆子大,不怕人,嘴皮子还利索,非要送人一块猪肝留着让冯时夏收摊后过来拿。
二毛拒绝不了,只能抬头看看身边的夏夏,讨要主意。
冯时夏同样很惊讶小黑仔入城后的各种变化,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尤其在面摊吃面后,小孩忽地就开朗了很多,不止情绪开始比较外放,连话都多了很多。
像小家伙和“肚仔”的结合版。
现在看他跟屠户小哥对话,自然熟稔得就跟老早认识了一样,没有一点初识的紧张和羞怯。
不过,开始夸[子秋的画]是什么鬼?
小黑仔见过的[子秋]的画除了风筝上的那些大头像,无非就是小家伙的那幅“珍藏”。
估计是小孩拿出来炫耀过了。
可这两回的画无论哪幅她都不觉得有特别值得赞叹的地方呀?
这群孩子啊,还是见识太少了……
哼,什么叫“跟真的一样”?
这两人的商业互吹敢不敢再假一点?
她真人难道在这些孩子眼里就长得那么写意和潦草吗?
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赶紧首肯了屠户小哥的赠礼,又把最后两个葱油饼都塞了过去并让小哥给留了半斤腿肉后,便径直带着人往自己的摊位去了。
出门前跟小家伙说的找跑腿小哥帮忙一块卖蘑菇的话本来是骗小孩的,因为自己每次能雇佣到人都是他们刚好碰到了跑腿小哥,要是没遇上,她可不知上哪儿去找人。
可似乎很神奇,几乎每一次她想找人时都能恰好就遇得上对方。
想到这一点,她下意识地就往对面的一个巷口转头看去,然后,果不其然,这次都这个点了竟然同样没有意外。
冯时夏立刻就察觉这可能不是什么巧合。
谁会在半下午的时候没事特意晃到菜市街来?
还刚巧每次都是在那个巷口?
世上哪那么多巧合?只是你从来没发现对方为这些巧合所做的努力罢了。
就像跑腿小哥,或许每一天每一两个小时他都来过菜市街,就等在对面的那个暗巷口,只待她要人的时候一声呼唤,却从未在她不需要的时候现身让她为难。
今天她其实也不用人。
可只要一想到对方会这么执着的几个可能原因,她还是招了招手。
不管是急需用钱,还是迫切需要这份工作,一小时10铜币而已,她愿意用交换的方式出手帮一把。
这个决定不是出于一时无脑的怜悯和同情,而是对方在工作中表现出了积极、热忱、负责、敬业、诚实等诸多难能可贵的品质。
尤其作为那样一个混乱无序的群体里的一份子,或许他也不缺钱,只是需要一份平平常常的认同。
而这些,恰好她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也愿意给予。
如果能安稳地生活在现世美好的阳光下,谁又会真的选择黑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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