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回忆这石头团子的味道,没别的,最大的特点就是硬,一颗能磨上半天。
可这么硬的东西,他们还乐此不疲地每月都盼着那一回,除了实在没啥吃的外,还有就是因为她娘总归不算太吝啬,会舍得往里面添上一点点糖。
他曾经无数次看过他娘做这个,加的那点糖真的是很少,一大团面从小到大每次都是加那么小半勺,不会多一点点。
可也神奇的是,他们总能在那混杂又糙硬得不行的口感里品味出那一抹甜来。
就是这样的零嘴,他们那边也不是家家的小娃子能吃上的。
当然了,可能也是全村只有他娘会做的原因。
曾经就有村里的婶子来找他娘学做这个,可怎么都做不出像他娘做的这般硬的。
做完后她家娃子一嘴一个,没一会儿折腾半天出来的一小碗就见底了。
然后第二天那位婶子就没来学了。
反正她娘是很有兴致要给阿元两个小娃子准备这个。
还是他再三强调哑娘子家不住县城,自己就是村里的,肯定不少菜吃。
而且哑娘子自己就是做零嘴买卖的,手艺还那么好,就不说他带回去的糕了,像糖块、油果子、花生豆,全都又香又甜,哪样不比石头团子要好吃得多?
她家娃子怎么可能会喜欢吃这么硬的石头团子?
最后好说歹说,总算让他娘打消了捎东西的念头。
不过,他娘在得知石头团子并不如她自以为的那么受欢迎后,看起来还是挺失落的。
“娘,他们不喜欢我喜欢呀。你可不能以后就不做了啊。我才是您亲儿子,我还小呢,我还要吃娘做的石头团子。不说每月都做,一年总要给我做个三五七八回吧?”
他当时这般嬉笑道。
“呸,都能上工挣钱的人了,还小?你也有这脸说,脸皮赶得上县里的城墙厚了。好在这屋里没旁人,不然你看别个会不会笑话你。还一年七八回,我可不给你做,要做也是给你大姐二姐做。她俩不常回来,不像你天天在屋头讨嫌。你吧,以后想吃就看你自己讨不讨得到巧了。她俩要是不乐意分给你,你再喊我喊得嘴甜都没用。”
他娘也立刻笑骂他了,还口口声声一副不再想认儿子的模样。
可他却觉得那一刻的感觉才让他更安心。
总之,家里人对他的这份新工再没有不满意的。
加之又是跟着二姐夫在一块,每两天才去一下午,更不怕他在外头受什么委屈。
他自己呢,同样觉得自己比较幸运,也比较满意这份工。
甚至有时候在想,要是以后这个工能多做一些时的话,他愿意在这里干一辈子,哪儿都不去。
他以为那天大抵就是他小时期盼的自己长大以后能过上的最好的日子了,有一份大家都羡慕的工,工钱不少,还做得顺心。
不仅如愿以偿了,还有他想都没想到的额外的零嘴惊喜。
他以为那就是最好了,可事实上,他错了。
两天后的今天,他得到了更大的惊喜,哦,或者说是惊吓。
他自小到大,可从来没听大人说过不去主家做工的天都能有工钱的,而今天他碰上了,还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难以想象的是,不止不用做工,工钱照发,还有肉!!
这可是半斤肉啊!!
都几乎抵得上他上两回工的工钱了。
他这是遇到了多么爱发钱发东西的主家,一点事不用做,连用眼睛看看小娃子都不用看了,直接就白得了相当于三天的工钱?
“二,二姐夫,我……这……好像不太好吧?”
在心中摇摆很久,最终没逃过良心的拷问,他决定还是不接受比较合适。
不是因为担心什么“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而是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好图谋的,但爹娘教他的做人道理之一就是不要随意占人家的大便宜。
他是不知道二姐夫怎么想的,爹娘之前在家里说让他在外头都听二姐夫的,可这回他觉得不太行。
自己上回是做工了,哑娘子给了,大伙都拿了,他也就跟着拿了。
可这回谁都没做事,他真的还没二姐夫那般的脸皮。
赵弘诚听到三人的这话,原来心里的诸多不平感才稍稍下去了点。
总算阿姐不是发给了三个白眼狼。
现在就算人家不要,他也不会收回来的。
都答应了帮阿姐把这事办好,该怎么那就怎么。
他阿姐都上赶着贴钱贴东西,要是有人还一再拿乔不要,那就别怪他这暴脾气到时甩脸子。
“都拿着吧,你们都知道我阿姐的脾性,说给你们那就是真给你们的。以后好好给我阿姐做工就是了。你们三个汉子在一块也不是孬的,可不能再让她和俩娃子被别的人欺负,知道不?”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我们定会守好哑娘子三个的。”麻子连连摆手道。
刘达没说话,算是默认。
解玉海跟在麻子后头猛点头。
“嗯,那就好。”赵弘诚对三人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想起刘达最开始的话,还是解释了句,“阿姐那里没出啥事,就是今儿来了个外地客,要的东西多也急,阿姐晌午赶早就回去帮忙加紧做了,明儿上午还得来送一趟。下晌估计又得回去准备下回卖的吧,就也留不了了。其实就算没这事,阿姐一月总有三四回是连着几天不来出摊的,你们不用太担心。”
“她一个人带着小娃子,有时也得歇歇。”赵弘诚顿了下继续道。
说完又想起自己还真有件事需要他们帮忙的,“还有,你们知道县城哪家铺子卖锁?就是一般的箱锁。”
锁这种东西,麻子家有是有,但是是之前家里传下来的,他后来又没几个钱要收的,根本不可能要买这个。
既然不买,就不会跟人打听这事,不然别人还以为他这是打算再去学门“手艺”呢。
而解玉海更是对县城都还不熟,包子铺朝哪开至今都没摸清呢,这问题他哪里知道答案。
帮不了。
只能扭头求助自己的二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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