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子,下回要是有哪个男人来你档口订上三四十斤肉,我也到处跟旁人扯闲篇说你看中人家要改嫁。你乐意不?哦,不,我还得借面铜锣来,多敲打敲打好让全县城的人都听听。”
赵弘诚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就差给朱氏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咳……咳……赵小子,话不能这么说啊……这事吧,我虽然没瞧见,但旁人可都瞧见了啊,昨儿哑娘子摊上围的人可不少。要不你问问他们是不是亲眼瞧着了?”
朱氏略不自在地移开了眼,目光闪烁地用下巴指了圈周边的人。
“话也不是从我这起的……我肯定是没想冤枉哑娘子的,可大伙都说瞧着那男子和她是相识的啊……你冲我凶个啥?有本事让大伙都闭嘴啊——”
越说朱氏底气就越足了。
可不正是么?
她可一点儿都没胡说的。那么多人瞧着的呢,还能有假?
如果说一两个人冤枉哑娘子那有可能,眼下这么多人都这么说,难道大家都胡说八道?
他们跟哑娘子又没有仇。
反而好些人在努力想办法替哑娘子找出最妥善的法子,以摆脱目前欺压她的婆家呢。
“小赵屠户,你昨儿不在,是不清楚。那男子当面问哑娘子还记不记得他呢?那样子还怪着急的。他们肯定是早就见过的。”有人附和道。
赵弘诚闻言更怒了,觉得眼前这一群人的脑子里可能塞的全是草“那不正说明我阿姐跟那人根本没来往?!哪里就老早认识了?!”
他嗤笑一声,“见过就是认识?那我每天在这儿摆摊,县城里头见过的人没有一千都有八百,难不成我就个个都认识了?再说了,要都认识了,那人还能问什么记不记得?”
朱氏暗暗偏头一想,这赵小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莫不是哑娘子真跟那男子没什么?
可要是真那样,大伙又怎么会把这事传得跟真的一样?人人都信誓旦旦自己瞧着了。
不过,她终究是安静地闭上了嘴。
那姓赵的就是个愣头青,今儿要真是跟他硬对上,转头隔天保管这人就喊得满县城都知,她朱娘子跟哪哪哪位有啥见不得人的关系了。
对此,她一点都不怀疑。
反正她要说的都说了,端看哑娘子能不能听进去,没得再为这事惹上一身骚。
不过,说实话,哑娘子样貌虽算不上全县城顶尖的,但在乡村普遍的黑瘦姑娘里头实属不错的了,是真水嫩年轻啊……日日这么操劳,面貌上都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两个能打酒的娃儿的娘了。
如若不是在忙活生计上的确颇有章法还老道,这要给不认识的说哑娘子是刚成亲的大姑娘,都绝对没人怀疑的。
尤其爱大把花钱那个劲,反倒十足不像个经年掌家的小娘子。
可不管怎么样,要是这人还没成亲,哪怕说和听有些毛病,估计也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娶她……
不像……
朱氏这般想着,不由得跟着转了头,愣愣地盯着冯时夏的侧颜发怔。
只她虽失了反驳的由头,外圈却还有大把的人不接受这理由。
“嗨,我们先前也是这般想的,可后来哑娘子跟那人对了好些大家都看不懂的暗号,这不明摆着就是之前说好的吗?”
“是呢,如果真是完全不认得,那哑娘子跟那人打什么哑谜呢?”
“我也觉得不像第一回见的样子,肯定不是……”
“小哥,你是可能没见着不知道,昨儿确实那人和哑娘子是约好了什么的模样,我们不可能这么多人都胡说冤枉哑娘子。”
“对啊,我们知晓你是担心损了哑娘子的名声。可我们吧,虽然不乐意哑娘子跟那外地人搭上关系,但大多数人还是能理解哑娘子的做法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一个小媳妇得养着婆家一摊子好吃懒做的,我们也不是瞎。”
“就是,哑娘子这买卖做得多好啊。这要在别家,保管除了买卖上的事,旁的零碎杂务一点儿都不让哑娘子沾手。也就这家人忒心狠,不止孙子不帮着带,连给禽畜喂餐食这般的小事都得哑娘子空出手来忙活,简直太过分了。”
“真没见过这样的。难不成哑娘子嫁过去之前,他们一大家子啥活不干就能有吃有喝?瞧这德行也不像有几个钱的啊……”
“嗤,张嘴净等着天上下白米呢,怕不是在做梦?!”
“呃……可那也不是,咳,这不是正巧等下来一个哑娘子么?”
“啧,老天不公啊!这等人家都有这运道!”
赵弘诚听外头一圈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不知不觉把话头拉开了,不由得心下微松。
只要没人再惦记那外地汉子的事就好。
至于别人嘴里恶到极致的阿姐婆家人,他觉得反正自己也没见过,先前所想都只是猜测,可没啥立场出面维护什么。
好吧,说到底,即便是个个都有各自的分工,他私心底也觉得阿姐被分配的事务有些太多了。
再怎么说,他觉得让两个还走不了太远路的小娃子和那些禽畜回回都跟来县城就真的有些过了。
阿元和小豆子懂事又听话,基本不用别人时时刻刻看着,留在村里玩或者带到地头都不费什么心,根本就不必要折腾到这儿来。
如果作为一个男人,既不能撑不起这个家,又不能顾好其他的琐事,那可真让他有些看不起。
只是还没等他暗喜几息,那话头转悠悠又绕回来了。
“可惜,眼下他这运道算是到头了。人家做到这地步了还对人家这般,也不怪人想走。”
“可不?哪个放着好日子不晓得过,非傻乎乎捱着受磨啊?”
“我还是觉得哑娘子不像会不要娃儿的人……”
“不说了吗?像这般不稀罕孙子的,那就带着一块改嫁走呗。大不了多出两个钱。哑娘子肯定是愿意的,她又不是不能挣。”
“是呢,就是那个外地人换作别人不会乐意,这看在哑娘子能自个儿大把挣银钱的份上,也不会这么傻到明说不乐意吧?说难听点是给别人养娃,其实不过就是给张床睡,哑娘子啥不能挣来?哪就真用到他家的银钱了。到老了,这两个娃子但凡不长歪,哪怕孝敬一丁点儿都是白得的,就是没得别的孝敬,家里多俩大小子也不容易被人看轻。这笔账难道他还不会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