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忽地,一声高亢的惊呼声响起。
她循声望去,一群小男孩正叽叽喳喳簇拥打闹着向山坡走来,有高有矮,看起来都是5-8岁的模样。
待到近前,冯时夏一眼就看到一个约七八岁,浓眉大眼,着枣红上衣和黑灰格纹裤,衣着气质明显有别于其他孩子的c位男孩。
他昂首挺胸被众星拱月似地围在中间,刚刚那惊呼就来自绕在他身旁的一个胖胖的孩子,似是因为c位男孩说了些什么。
他们身后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还有落单的一个,身形矮小,略瘦,约莫才四五岁。
穿着几乎是与之前的小女孩复制粘贴,泛白的麻灰色布衣,依稀能看到几个缝在衣摆和肘部的粗陋补丁。同样破旧,也同样干净整洁。
他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两只小手也没有空闲,左手握着一个小木瓢,右手提着一个小小木桶,紧抿的嘴唇和侧弯的身躯能明显让人感受到他此时的吃力。
眼前这些孩子也全都是斜襟布衣,这让冯时夏对自己到来的这个地方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同时,让冯时夏惊讶的还有这些孩子的发型,不是印象中的各种帅帅的小分头,小背头,小平头,或者酷酷地两侧推平只留发顶的样子,更没有呆萌的西瓜头,可爱的蘑菇头之类的,而是都只保留了很少的发量。
有的在两边留了两个揪揪;有的头顶多一个,一共三个;有的头顶一个,脑后一个;还有只扎一个冲天炮的。
c位男孩也是一前一后呼应的两个发团。
走在最后的那个小娃则只在额前留了一小片,已经略长的样子,却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绑起来。
孩子们欢呼追逐着走到一片靠近山林的草地上,不一会儿,在c位男孩的一声令下就四散开来。
有三两个甩着小提篮似在寻摸着地方的,有挽起袖子蹲在草丛里扒拉寻找什么的,有踮着脚步凑近各种树干观察的,有拿着小玩意彼此拉扯着衣裳推搡着游戏的,有或坐或趴或躺凑在c位男孩身边谈论什么的。
惟有落单的那个小男孩,没有跟他们往一处去,而是独自沿着山地间开垦出的小路,拎着他的小木桶往地里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冯时夏无比好奇这个小家伙一个人去地里干嘛,也没有大人跟着。而正好那也是自己要过去的方向,于是她就在林子里随着小娃的脚步往前走。
靠近山地边的树木已经比较稀疏了,而小家伙走的刚好也是最高的这片地,从这里望下去,动静也是一清二楚。
虽然木桶可能很沉,但视线中那个小身影仍稳稳地迈着小步子向前,幸而没有走太久,小家伙在一块土地边停了下来。
那块地上也种满了之前冯时夏见过的那种绿油油的像草一样的植物,约有十来厘米高了。
只见小家伙在埂上放下木桶和木瓢后,回头望了望刚刚过来的的方向,又定定看了看前方,接着扭扭身子甩了甩手,而后熟练地将两边的袖子都挽到手肘,背过身,两只小手撑着埂边,小心翼翼地将腿探下快有他半个身高的埂道。
冯时夏为这小不点的行为也是捏一把汗,虽然这点高度并不会有太大危险,可是这小孩实在太小个了,这种爬上跳下的行为不自觉都会让人担心。
但从小孩毫不犹豫也不迟钝的动作来看,估计已经做过不少次数了。
下到地里后,他就背起双手微弓身子查看起身旁那些植株来,偶尔还要蹲下身子伸出小手比一比,或者轻轻地在叶片上摸一摸,甚至看他嘴巴翕动的样子,可能还对着这些植物自言自语着什么。
待他觉得满足的时候,又起身快步走回木桶边,拿起旁边的木瓢踮起脚尖在木桶里舀了些什么出来。
等小家伙手里的木瓢移出桶边,冯时夏从阳光反射的那一片晶亮终于得知,这小不点居然是提了一桶水过来。
所以,是准备过来浇地的了?
可是,他还这么小,家里的大人就让他开始干活,独自过来浇地了?
这么小的小不点应该还在幼儿园堆沙子,玩玩具,滑滑梯啊。
冯时夏有点震惊了,心里顿时有一万种虐待儿童的猜测涌上来。该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浇地呢?
她看着小家伙来来回回地在垄间移动,一瓢瓢地依次将水灌给地里的植株,毫无错漏。
可能桶里的水位下降了,他不那么容易够着了,他又将木桶倾斜着去够里面的水,每次感觉桶都要哗啦砸下来,等水量比较少的时候,他又双手把桶抱到地间,边提着边走动着浇,整个过程都是熟稔无比。
可是他的桶实在很小了,总共没浇几行,水就见底了。
看着小家伙又同样一套反操作将桶和瓢放上埂道,自己再爬上去拎起小桶准备离开的时候,冯时夏差点喊出来,小家伙,你把瓢落下了啊。
可惜自己这位置离那块土地可有1-2米的高度,边上也是荆棘丛生,实在是没办法立马过去帮忙捡起来。
看着小家伙越走越远的身影,冯时夏油然而生一股跟上去的冲动,她实在想知道小家伙的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的在虐待他。
冯时夏此时完全已经忘了自己的事,忧心忡忡地装作自然的样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小家伙身后,又怕被发现,猥琐得简直像个变态跟踪狂。
那群小孩还在那边嬉闹着,因为有点距离,也没人发现她这个陌生人。
这块坡地可能又比较偏或者什么,一路经过几块地,都没见什么大人。
小家伙顺着来时的小路径直朝坡下走去,冯时夏看看右边的一座座房子,又看看小家伙前方显示的农田,不解极了。
这看来是没打算回家?还是家在农田对面那片聚集地?
耐着性子继续跟,三五分钟后,冯时夏远远看见小家伙在一道沟渠边停下了,他弯腰将桶放下去,双手合力从渠里打了大半桶水上来,又哼哧哼哧地往这边走来。
冯时夏吓了一跳,连忙往附近路旁的一堆树丛里躲去,她也说不清自己怕什么。
原来是还要继续打水浇啊,难怪没有把瓢一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