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看着还有些微光的天色,温度还没降下去,便问:“豆子饿了吗?先给阿元洗澡再吃饭好不好?”
小豆子点点头,只要能吃到饺子,等多久都可以。
于长生火把水加热了些,将阿元的澡盆端出来,配上水,就要给阿元脱衣服。
“要洗头的。”于元这时扭过身子道,夏夏每次都给他先洗头的。
“好——”于长帮小孩把发绳解掉,正试图让他弯腰躬身,却还是被抵抗了。然后,只见阿元像小猴子一样,灵活地钻到自己的双腿上,翻身闭眼十分乖巧地仰躺好了。
于元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大哥给自己洗头发,便睁开眼睛催促:“大哥,我好了的。”
“哦哦。”于长被刚刚小孩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有点反应不过来,现在才明白这是准备洗头的姿势。
等于元终于换上干净衣服,他低头习惯性地嗅了嗅自己的手腕。
一点都没有香香的。
好想夏夏啊,哥哥给洗的澡都不香。
跟着哥哥快手搓洗好衣服,他和小豆子俩人主动抬着小桶就去院子里晾衣服了。大哥给他做的杆子他刚刚能够着,也刚好放自己的小衣服。只是夏夏用了新的杆子后,自己的小衣服就常常和夏夏的晾在一块了,他很喜欢。
路过菜地,他想起夏夏每天都要给院子里的菜菜浇水的,还有后面那块地也一样。
他急匆匆地跑回厨房,要和小豆子抬澡盆,却发现抬不动。
于长正打算蒸饺子,见俩人跟一个澡盆较劲,不解地问:“要干什么?”
“给菜菜浇水。”于元煞有介事地回答。
但是很沉啊,搬不动啊!
“放着我来。”
确实可以浇点水,阿元比自己还懂了。青菜都长高了很多,现在也已经可以吃了,不过,怎么冒出好些葱来?
他和阿元也不太吃葱,所以院子里根本没想着要种。地里种一些只是顺带,这个好养活,长得快,偶尔带到县城也能卖。
可能是云婶偶尔给阿元做饭需要?于长只能如此猜测了。
他没太想到云婶对阿元照顾得这么细致,她自己还有一大家子的事要顾,却对阿元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他深觉自己欠李叔家良多。
那方,于元自己拎着小水桶和瓢,装了半桶水去后面浇地了,看见夏夏的两个盆盆还在外面没有拿进来。他忙过去搬,却只能拿动一个小罐罐,那个装满了土的桶子都提不动。
“小豆子,你快来呀,来帮我呀。”于元呼唤着。
“来了。”小豆子二话不说跑去帮忙。
但两个人也不好用力。
跟着声音找过来的于长才发现后院不知什么时候也开了一块地。
“阿元,这是谁挖的?”
“这是……我……我挖的。”于元甩甩手臂,觉得有点心累,大哥问题好多呀,只能大言不惭地撒谎道。
“还有我挖的。”小豆子不甘示弱,他也有做好多事的。
于长显然不会相信两个孩子能把一片地翻成这样,这块地虽然不大,但要开出来程序可不少,更别说深翻了,还整得方方正正、有沟有垄的。
但云婶就算来给阿长做些吃的,应该也不会特意在这儿又开块地啊,不说后山那里,他们院子里本来已经就有菜地了。
于元可管不了大哥还想些什么,只顾自执行自己的搬运大业。
“里面装了这么多土?拿来干什么?要搬去哪?”于长感觉有些气闷,自己这个大哥已经在身边了,阿元却想不到来找他帮忙,再困难都靠自己。
连续两次都是这样,阿元已经不需要他了吗?他已经被排除在可依赖的范围内了嘛?
如果不离开阿元,一切应该就不会这样。他不会错过阿元每一步的成长,阿元也不会这么小就只能独自坚强。
“要搬到屋里去的。”面对死亡三连,于元只选择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看哥哥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后门口,于元疲累地舒了一口气,继续和小豆子你一瓢我一瓢地浇水。
于长偷偷地扒开土层看了看,发现是姜芽和蒜瓣,再去看地里的,也是蒜瓣。
种姜蒜没什么,只是既然都开了地了,还要种在瓶瓶罐罐里干什么?
而且开在他家,难道也是阿元喜欢吃?这么重口味?
“阿元,是你喜欢吃,才种这么多的吗?”
“嗯。”于元只知道关于自己的都答应,哥哥就不会有问题了。
于长被自家弟弟怪异的口味给打击到了,以前还住在老屋的时候明明没这种倾向啊。
要是自己一直在家,何至于此?
于长再度开始自责,迅速接手浇水的事,盘算着明天得把种子钱还给李叔。
活都干完想舀些水洗手,缸里桶里却都空了。他跟俩孩子招呼一声就担着桶出去了。
于元看天都黑了,轻车熟路地去卧室点起了油灯,关好屋后的门窗。小豆子却指着架子又咋呼一声,“阿元,是夏夏的衣服呢。”
“呀!”于元过去就是一个抽拉,架子上的衣物兜头就盖了一脸。
小豆子忙把小伙伴从黑暗中解救出来:“这个要藏起来,不能让于大哥发现了。”
“嗯嗯。”于元非常认同这个说法,一股脑将衣服塞进箱子里,看到桌夏夏的那个布袋袋,也放进箱子里。桌上还有夏夏的梳子,放进抽屉里。夏夏摘的花花,还是好好看的。夏夏拿来写字的羽毛,夏夏给自己洗干净的那颗小白牙……
“豆子,我想夏夏了……”于元一下子埋头趴在台面上,闷闷地道。
“……”小豆子不知该说什么,他好像能懂一点那种心情,又好像不懂,只得道,“阿元你都等了这么久了,再等两天一定可以的。”
于元想想小伙伴的话,觉得有道理,便把那颗牙小心地放进镜子右边已经拿空了的抽屉里。而后迅速下了凳子,从箱子最下面又翻出一样东西来,小心翼翼地展开。
“这是什么呀?”小豆子好奇地凑上前去。
“这是换包子那天,一个画画的大哥哥换给我们的。这是我——”于元正要接着介绍自己的“宝贝”,小豆子已经马上接口,响亮地抢答,“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夏夏。”
“嗯!”于元重重地点头,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画上勾勒的大人。
“画得可真像呀,阿元!”小豆子连连赞叹着,拍拍好友的肩膀,“你想夏夏的时候就看一看,然后就不会那么想了吧。”
“嗯。”于元恋恋不舍地将画又合起来,重新塞回最下面,用力压了压上面的衣服,盖上箱子盖,才道,“我们走吧。”
于长挑着水桶行走在朗朗的月色下,水面甚至看不出一丝晃荡,皎洁的月儿如一个莹净的瓷盘静静地躺在桶底。开始沉静下来的夜偶尔传来夜莺的啼鸣,斑驳的树影铺垫在这路面上指引着他的方向。
走到院门口,一点昏黄的灯光从灶房透出,那是阿元在等他。前方是他的家,里面有他的家人,他的心在今夜重新被填满,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