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元今儿又起得早,看黑豆挤在白菜穿着的衣服里,只留出一根小尾巴,他调皮地捏了捏才出门。
雨已经不下了,院子里的地还有点泞,想想他还是换了旧草鞋,从灶屋空出提篮和碗,往村里去了。
“砰砰砰——”
已经卸掉了心理防备的方氏再次被敲门声吵醒,她恼恨地哀叫一声,狠狠揪了一把身边的人:“快去!那人又来了,今儿就得把他抓住。”
于平一下子睡意也没了,披上外衣就往外冲。
这回外头果然有人,只是——
“二叔,给,篮子和碗。昨儿的榆荚可好吃呢。”于元笑脸盈盈。
“阿元起这么早啊,好吃就成,下回让你娟子姐再给你送。”难得得小侄儿一个笑脸,于平摸摸头同样高兴得很,说罢还劝道,“阿元来了,就在二叔这儿吃早饭吧,我叫你婶婶起来做。”
“不了,二叔,我要回家吃的。”于元礼貌地摆摆手,转身跑走了。
这画面有些熟悉,于平颇为遗憾地回了房。
“人抓到了吗?”方氏缩在被子里强打着精神问道。
“不是,估摸着前两回你真听错了吧,是阿元来送篮子和碗了。我还说叫你起来,想留他吃早饭呢,他就走了,唉——”于平重新躺下。
方氏使劲一扯被子,“咻”地背过身,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欸欸欸,你这都全卷走了,给我留点啊。”
不过,以后早上没人吵了,倒还好。
隔了一天没出门溜弯的老大爷又被一阵风喊了,这次他敲着拐就发怒了:“哪个?哪个喊我?”
跑得飞快的阿元瞬间就刹车了,回头走到老人身边惴惴道:“是我呀。”
“小娃娃蛮?”老大爷擦擦眼睛。
“嗯。”于元绞着手。
“你是哪个?咋喊我阿爷?我咋不认得你?”老大爷看了又看,觉得不像是自己的孙子和重孙子中的任何一个。
“我是阿元啊。”于元凑近了给老人瞧。
“阿元是哪个?是哪家的?”老大爷还是想不明白。
“阿元就是……就是,哎呀,我是我家的啊。”于元也讲不明白了,只得将大哥教的又说一遍,“我是江村的,大哥在有一个好大槐树的槐树村,大哥的师傅叫孙大船。”
“哦,江村啊,江村就是这个村呐。槐树村可远着哩,你来走亲戚啊?”老大爷想了半天又接着问。
“呃,”于元决定不绕这个问题打转了,“阿爷,我不喊你‘阿爷’喊你什么啊?”
老大爷瞬间也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慎重道:“喊我祖爷爷。”
“祖爷爷。”于元从善如流。
“乖。”老大爷笑呵呵,从怀里摸啊摸的,摸出一个闪闪发亮的小玩意儿递给出去,“喏,拿着,祖爷爷给的。”
“可是,大哥说了不能要别人的东西的。”于元看着那块特别好看的石头摇摇头。
“我是别人啊?我是你祖爷爷,要的,要拿着。”老大爷板着脸道。
于元想想好像有道理,便接过来了。它两头都圆乎乎的,还有孔,正好可以挂钥匙上。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又问老人:“祖爷爷,你去哪啊?”
老大爷想了想,指了一个方向道:“看谷子哩。”
“我要回家了的,祖爷爷,我走了哦?”于元一看不和自己一条路,想早点回去。
“你不跟我走,去哪儿啊?”老大爷敲着拐杖瞪眼。
“啊?”于元有点傻眼,但想想可能夏夏还没起来,便扶着老人一步步往另一边去了。
冯时夏醒来没见着人,以为小家伙又在厨房,结果也没有,到厕所看了,同样没人,反而发现自己好像姨妈来了。
如果不是现在里裤上那星星点点的暗色痕迹,她都几乎完全忘了这件事。
可现在糟糕的是这里根本没有卫生棉啊!甚至她连都还没准备啊!!
虽然自己以前并不会很汹涌,但这个身子不一定啊,况且,再量少总会弄脏衣物的。抓狂地扯掉了自己好几根头发,她才不得不认命地想办法去解决这件事。
棉花这儿没有,有听说古时用草木灰的,但是她实在无法想象怎么接受。不,连包灰的布都没有,应该说是连根干净的布条都没有。
如此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旧物改造,她将自己唯一可用的洗澡巾剪成两条,她倒是想多剪,但限于还要系腰,没法再短。
顾不得刺不刺,将两头缝了根细麻绳捆两圈在腰上,这样她才能放心它不掉。
只有两个,代表着需要替换的时候得及时洗净,消毒还得晾干,十分麻烦。
所以,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赚钱,赶紧将和准备这些月事条的钱赚进来才是。
穿上自己做的一个,冯时夏别扭得不行,虽然麻绳捆得牢牢的了,她还是很不自在,这种感觉和有卫生棉的安心舒适完全不同。
提心吊胆它松脱、滑开或者侧漏了等等,而且好些天没穿的她居然已经也有些不习惯这种直接的接触了。
看来近几天都可能去不了县城了,毕竟这期间万一在那出点啥意外,那她简直无法想象。
就是本来约好的今天去拿猪毛,得爽约了。
她从来都是信守承诺的人,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她真的不敢冒险去那么远。
至少好像没痛经,冯时夏安慰着自己,努力忽略着身下的不适,回厨房准备早饭去了。反正目前这状况不适合运动,也没心情运动了。
于元顺着老人指的方向兜了一个大圈,发现回到了原地:“祖爷爷,我们又回来了呢。”
“溜弯可不是溜着溜着就弯回来了吗。”老大爷极淡定地拍怕对方的小手。
“不是去看谷子吗?”于元懵了。
“你这娃娃,苗都没长出来呢,哪来的谷子?”老大爷又板起脸,不满庄稼娃子不通农事。
“是祖爷爷你刚刚自己说的啊。”于元小声反驳。
“我说的?不可能。我是出来溜弯的。溜完了我得回去了。”老大爷矢口否认道。
“那行吧,我也要回家了。”于元自觉争不过大人,还是放弃了,转身要跑。
“你往哪走呢?”老大爷在后头喊,“家在这头。”
“祖爷爷,我家在上头的。”于元这下确定得真真的,一点儿也不妥协了。
“是吗?那你走吧。我家在这头的,老婆子还等我回去吃饭哩,我家是在这头的,在这头的……”老大爷絮絮叨叨地自己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