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在院子里根本就没安心过,打着转时不时要去瞧瞧门外的动静,旁人都只能任她去了。
隐约着,她就像听到了豆子的喊声,大伙都说没听见,可她拔腿就出院子唤了,直到看见那一团小小的黑影向这边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你小子,下午跑哪儿去了?大哥去后山没见着你,娘去阿元院子里也没见着你。不爱着家了,是不是?不要爹娘了,是不是?”吴氏忙迎上去接抱起冲过来的孩子,象征性地拍了拍人的小屁股,佯怒道。
“娘——娘——”小豆子环抱着娘亲的脖子,依赖地伏在娘亲的肩头,少见地撒着娇声声唤道。
三两声叫得吴氏的心都化了,柔了语气再问道:“跟阿元玩了?去哪儿了啊?高兴了?”
“跟阿元玩了,好开心好开心的,去……没去哪儿,就在屋里头的,你叫我的时候我故意没答应的。”小豆子嬉皮笑脸地狡黠道。
听见小儿说好开心好开心,吴氏便也放宽了心,不再多想,抱着人就进院准备做饭了。
“哟,宝贝豆子疙瘩回来啦?手里拿的什么啊?”李金树捏着嗓子怪叫道。
“哼!夏……唔,阿元给的,不给你!”小豆子刺溜从大哥张开的手臂间逃走,窜进自个儿奶奶的怀里寻求保护。
“阿元真是对你好啊,什么都愿意给你。我去跟阿元说吧,以后我陪他玩儿,就不用你了,那样就都是我的了。”李金树挑衅地看了豆子一眼。
“坏大哥,阿元才不会跟你玩,他就喜欢跟我玩。哼,他就喜欢我,不喜欢你!”小豆子简直气得跳脚。
李全林刚从外头回来,听得堂屋里又吵嘴起来了,无奈地摇着头。人说儿子多才好,可他刚两个儿子,都觉得成天屋子都得掀翻了。
于平也正为自己家这个儿子而头疼着。
“那是阿元的东西,爹都还没给人送去,你怎么能吃了呢?”
“为什么小傻子有,我就没有?爹,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于小荣可不觉得自己哪做错了,自己家里的东西,吃了又怎么了?
于平按按跳疼的额角:“那是你阿长哥让爹带给阿元的,不是爹买的。你想吃跟你娘说啊,另外给你买啊。”
于娟这才知道下午那包糖块竟是阿元的,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娘,插嘴问道:“你从哪拿的?娘肯定都放得好好的,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就随便拿了?还一整包都吃了。”
说起这个,于小荣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委屈的,瘪着嘴道:“就在堂屋桌上拿的啊,都打开放着的,我就想是爹娘买的,又没人说不能吃。”
于平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媳妇:“不是说了,是阿长让带给阿元的吗?你怎么没收起来?拆开做什么?”
方氏听了这话,颇不自在地转了转眼珠子,按按自己的衣摆低头回话:“平哥,我就是想看看阿长给带了啥,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毕竟这手艺是我帮着起的头,真在那边吃苦了,我怎么对得起大哥大嫂——”
一番话说得婉转如泣,吸了吸自己的鼻头后才继续道,“看是糖块,我就放心了,那孩子定是过得还不错的,能有个余钱买这些金贵的吃食。本来是打算包好等你回来的,后来我想起厨房还炖着东西呢,怕糊锅,就走开了一会儿,没成想出来就没看见这油纸包了。也是怪我,没看好这点东西,那可是阿长特意独独捎给阿元吃的呢。”
“那东西不见了,娘咋不叫我呢?万一是家里来贼了呢?如果那会娘叫我了,我肯定就能拦下小荣了。欸,对了,娘,你咋知道是糖块呢?我下午撞见,都不太认识呢,还以为娘给小荣买了新鲜吃食呢。”于娟惊呼连连。
方氏警告般地睨了一眼处处挑刺的闺女,满不在乎道:“不就一包糖块吗?下回咱再买回给阿元就是了。再说了,以往阿长哪回回来带的东西不都是有荣仔的份的?难不成他现在出去住了,眼里就只有阿元,就不把荣仔当弟弟了吗?”
“那肯定不是,阿长可不是那种孩子,只是下回阿长如果问起来,我咋好意思说呢?都答应得好好的了。”于平挠挠头烦扰着。
“平哥,你都特意为他的事跑了那么老远一趟了,你这当叔的把这事摆账面上来算了吗?他做大哥的,荣仔吃他块糖,他还会跟荣仔计较吗?你就别多心了。”方氏拍拍于平的肩,转着话题便问晚饭想吃啥了。
“就是就是,阿长哥以前带的零嘴都是我的,现在都成了小傻子的了,哼!”于小荣跟着跺脚气呼呼道。
“你再说小傻子试试?东西你都给吃光了,你还有话说?你说说,怎么就那么一大包都吃完了?”于平一拍桌一瞪眼,虎着脸道。
于小荣没觉得自己有错,扯起嗓子就哭喊:“就喊小傻子,小傻子,小傻子。糖太好吃了,也怪我,什么都怪我。你们好久都没给我买好吃的了,我都没怪你。”
听到后半句,于平已经高高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终究还是放下了,责怪地对背身将儿子护得牢牢实实的方氏道:“别再让他乱叫了,村里人听到像什么样子!”
接着又不知对谁说着,“家里的境况不同以前了,不能还跟以前比。但哪怕是这样,咱家比村里好多人家还是要好的,有牢实的大房子住,有够咱吃的田地,有牛有骡的。什么都不缺。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就行。”
“哪有那般好呢,咱荣仔就不念书了?眼看着就到年岁了,咱可就这一个儿子,你舍得他以后就跟咱一样吃苦?咱手里的那几个子哪够呢?你又没有大哥的本事,轻轻松松就能盘活回来钱。”方氏跟着叹气道。
“不是还得好几年吗?攒一攒总能供他认个字的。”于平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什么好几年?荣仔都快7岁了,这都该去了,我打算明年开年就让他去。”方氏数着日子算道。
“这么小就送去?他能知道个啥啊?阿长不也是12了才去的吗?就说村长那小孙子,叫铁什么来着,哦,铁蛋,铁蛋也是8岁了才去的。你着什么急呢?”于平想不通方氏这逻辑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