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你说啥?!”
“我说我爹娘去城里给我大哥相看去了啊……”
于娟看金花的脸色突然不好,声音渐低。突然忆起爹娘在家偶尔毫无顾忌说过的几句话,懵懂地有些明白了。
但她觉得爹说得有道理,金花的年纪毕竟还小呢,大哥不太可能为了这个就再等几年的。
同一时间的槐树村
陈冬生看着与往常别无二致的于长摇摇头:“你就这样去相看啊?”
“还要如何?”反正有一个上午的时间,于长揣上自己抽空雕的几个素簪和小玩意儿,打算到时候结束早的话就干脆自己在县城卖卖看,免得每回都要麻烦别人。
“总得换身体面点的衣裳吧,啊,还有,提些糕点果子。”陈冬生以过来人的身份提出了些建议。
“我就带的这两身衣裳来,就是家里也没有特意备什么好料子,花钱置办了平素也穿不上一回。就这样挺好的,我家确实也只有这条件,没得非去充那门面。布鞋还是上回阿元非让我穿过来的,不然今日还得趟草鞋去呢。”于长抻抻自己的衣摆,笑着自嘲道。
“糕点啥的,我也不是上人家里去,约在县城的,要买什么等到时再看吧。”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那啥,师兄没别的能帮你的了,就是要是那家瞎眼了相不中你,你也别难过。就像昨日说的,一家不行还有第二家、第三家……总能相到的。”陈冬生拍拍于长的肩膀,提前给打了预防针。
于长闻言一拳捶在陈冬生胸前:“能不能说点好的了?我于长有那样差劲么?难道还得相几十家了?”
“嘿嘿,说错话了,呸呸呸!”陈冬生笑着忙改口,又道,“你抓紧着些,昨儿我听说唐家今儿正好要去县城,你去看看能不能顺道搭个车过去。”
“算了吧,又不用带什么东西,近得很,我走走就到了。”于长谢了师兄的好意。
陈冬生大略也猜到于长的想法,正待说点什么,外边传来尖利的喊声。
“我去看看。”说罢于长出屋到了堂屋口,师娘黄氏和貌似好生打扮了一番的孙月红正在那好整以暇地等她。
“听娘说,于大哥今日要去相看了,也不知是个怎样美貌的女子在等着哩~”孙月红抬高了下巴,似笑非笑地道了声。
“劳月红妹子费心了,一概自有家里长辈作主。”于长跟黄氏欠身施礼,淡淡地应道。
本想再揶揄两句的孙月红只能讪讪地闭了嘴,只眼睛还是不死心地紧盯着于长,想要从他的神态中找出些端倪来。
“是,但阿长啊,男子在世,还得有自己的一番想法才是,不靠谱的长辈可多了去了,凡事要自己多想多看。”自家女儿不好说的话,黄氏仗着自己长了一辈又清楚于长家里的情况,便意有所指地点拨着。
偏于长单单听了个响,很是受教般地又应声施了一礼,旁的没再多说一句。
黄氏被于长这假模假式的样儿给气住了,却也不好再多说,便叹息着交代了要事:“中午回来的时候给你月红妹子带斤白糖,带两把红线还有一丈水绿色的棉布。给家里带瓶酱,哦,还有,再给你师傅打壶酒。”
“酱要多少?酒要哪种?还有,月红妹子要的红线和棉布,我怕是买不好,到时挑错了。”于长细细地回了话。
“酱两斤也不嫌多,没得一月就用完了。酒挑好的买,你师傅嘴刁着呢。线挑顺滑的丝线,布要上好的细棉布。你不懂就问问店家再买就成,师娘相信你办得好。”黄氏一副信任满满的样子。
“我知道了,只是师娘,这钱……”于长干脆地点点头,又犹豫地提了声。
“嗐,你这孩子,”黄氏顿了下,没想到于长真就挑明了来,只含混道,“师娘还会亏你不成,你先替师娘垫上,回来就拿给你。”
于长连声“不敢”,却还是掏出自己的钱袋,敞开了给黄氏瞧:“师娘,你看,我这实在是……要不,上年的工钱……”
“这,你今日都要去相看了,家里怎么也不让带着些呢?”黄氏的吊角眼都快飞到天上去了,没好气地吐了声,而后又恳切道,“刚开春,师傅师娘手头确实不宽裕,工钱等到年底师娘再补给你啊。”
“那师娘这今日要带的东西?”于长似是上个问题都没问过一般地神色自若。
“呃,既然你不会买,那线和布就算了。糖只带半斤,免得东西多你也不好拿。哦,酱,我刚忘了家里还有些,够吃半月的了,我之后自己去买吧。你师傅的酒定是不能少的,你也知道,他好这一口。喏,这是二十文,可拿住了,别弄丢了啊。”黄氏各样都重新安排了,十分不耐地数了些银钱出来。
于长踢踢鞋头,好生将钱装入钱袋里,回身前留了句:“这十文钱,我定给师傅照平素喝的打,我那正好还有个能装一两的瓶子。”
闻言,黄氏瞪着眼几乎要将于长的背烧出一个洞来。
于长却自当不知地回屋取了东西后跟师傅师兄招呼了声就出门了。
赶着脚程到了县城南门,日头都上来了,左右寻了寻,人还没来。他便自包袱里摸出随身带的工具,寻了个便于观察的位置倚树做起活来。
惯常是簪子和生牌最好卖,这两样也容易上手,其次是那些个小娃子喜好的鱼虫兔鸟马儿等之类的掌玩小物,这些个难雕也难卖,一般的人家没几个会花钱给小孩买这些。
因为那些草编的一样能哄住娃子,家家大人都能编上几样,复杂些的街面上好几个也只要一文钱。
所以,不好卖。
但真要碰上个家里宽裕的,卖上一个就能顶三根簪子了。用料上好、雕工再精细活现些的,一个就能卖上几十文。
他现在刚勉强能雕个大致模样,还不算熟手,但也觉得这块值得下工夫。而师傅呢,却很看不得他做这些,直说他把这门手艺当儿戏还白耽误做大件活计的工夫,每回撞见都要说道他几句的。
只是这种刚刚好的人家很少,真舍得又花得起钱的又不会上街边小摊来找这些个小玩意儿。因而,一般他托卖一件,一俩月没动静都正常。
但他雕一批木簪之余都会耐着性子也雕上这么一件,纯当磨练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