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整个山洞,开始出现剧烈的摇晃。
这洞敞亮的不像话,却还是透露昏暗的蓝光,白色的星点在这里面肆意遨游,而这里的石台上正坐着两人,宁静,在这里铺天盖地,寂寥的吓人。
那两人都是老人模样,白发苍苍,但丝毫看不出老之垂态,可能是因为修行的关系,两个人的精神气都是肉眼可见的,因为他们的背都是直挺挺的,两肩也是放的了宽松,一个巨大的石头棋盘正正的呈在他们中间,闲敲棋子,就是啪嗒一声让这里空荡荡的地方也有人间的声响。
不早说寂寞孤独,这下棋要的便是这样,安安静静,就算是等上个半天,憋出一步好棋,谋出个大神盘来,也是乐在其中。
但是,显然,一方有些哪那么耐得住性子,挠着头。
“你这个老家伙”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棋子,稍微有些倾斜的坐着,看了一眼对面悠闲的扇着扇子的老人,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将那颗黑色的棋子轻砸在棋盘上,撅着嘴说道:“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你要我在这里下棋”
“明秋你这步棋可不行”对面的老人在胸前轻摇着扇子,有些嗔怪的将白色的棋子从棋盘边拿了出来,仔细看着棋盘上的局势。
黑白相交,九转而折,难舍难分,那颗黑色的棋子被砸在开口的位置,看得出来,他是想要早点结束了,甚至是已经主动放弃,但又不好言说,只是很随意的卖了个破绽。
这个老人穿着青衣白袖,游云飞鹤在其上,好一个闲情雅趣。
他有很小的白胡子,那把扇子的风将他的两鬓也轻轻的吹动,如果不是岁数大了,这样子线条平滑的脸,定是个俊俏儿郎。
“青山你不会知道今天会发生大事吧还要邀我下棋不可谓不用心险恶了到时候你可得自罚三杯绝不能耍赖”谭明秋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拿起了黑色的棋子,好像已经想好了要走哪里。
反正是输走哪里,自然是无所谓了
“到时候再说”萧青山将白棋收在掌心,眼睛在棋盘上仔细观摩,也不下子,只是看着。
“你这一步真是臭棋”
萧青山依然嗔怪,甚至是有些气恼。
“臭棋有臭棋的走法”谭明秋侧着身子,将棋子放在石盘的旁边:“我向来都是如此你知道的我和你下棋,从来都是输多赢少,不和你来点奇招怪式也笨的慌”
“嗯哼那你也不应该直接将大开城门让我的兵攻进去这可不是空城之计,在棋里,兵多打兵少,可就是兵多一方必胜的”萧青山揪着谭明秋这个下棋的错误不放,好像谭明秋的小心思早就已经明白了一样,掌心与食指抓着的白色棋子,就是迟迟不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是一兵一卒便能杀他个七进七出,还要打仗干嘛我肯定直接归降了谁还在意兵多兵少啊”谭明秋又用小拇指挠了一下头,也索性不再去看棋盘,看着一旁的清茶,将茶杯拿了过来,茶碗与杯盖敲合,向里面吹气,让水不那么烫。
这个空间那么寂静,好像他们随便一个动静,便是能惊天动地。
“好啊堂堂白灵山大总管竟然第一时间想着向强敌投降这要是向圣上禀报,五马分尸应该是没得跑的”萧青山将白色的棋子在棋盘上比着,又轻轻的移动,食指摸了一下,又轻轻的收了回来,难再下去。
羽扇轻摇,便是皱眉,低首。
“若是真有这样七进七出的人物,不是友军,不能劝降,只能当个敌人,那杀他个几千几万个也是无所谓的,若是杀不了,我肯定不会让我的手下一个个去送死,要么破釜沉舟,也不会委曲求全”谭明秋轻笑一声,看着纠纠结结的萧青山,也没有那么在乎圣上这个词。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都这么老了死了也就是死了,肯定是无所谓的我们两个,妻儿都已经去了,本身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牵挂,死便是死了,只是苦的还是年轻一辈的孩子啊”
“这就是你复出掌管梧桐司的理由我记得你不是已经归隐了么”萧青山兜兜转转,还是将白棋下在了黑棋旁边。
“归隐嗯怎么说呢我是被小丫头气上白灵山的不然我就真的去种我的茶叶了哪里又能这里累死累活了七年”谭明秋抓起黑棋,又是一下,很随意的下了一个地方。
“诶你怎么乱下的你看一下我走了哪里好吧”萧青山将那颗黑棋拿下来,放在一旁。
他只盯着棋,不看谭明秋的反应。
“你今天绝对有事瞒着我”谭明秋重新拿起一个黑色的棋子,现在,他一身轻松的看着有些焦急的萧青山,也是一声坏笑,又很快找了一个位置,在黑白交接的地方,将黑棋送了进去。
“你这”萧青山这下子无可奈何只能轻轻的摇了摇说道:“哎真是好好下棋嘛又无所谓的就算我有事,不说,自然是觉得不重要好好的棋没了多可惜啊”
“你快说,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情外面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谭明秋又很快的抓着一个黑色的棋子,好像很快这颗黑棋就要落在石盘之上。
“要是有大事我哪里又会如此悠闲的找你下棋呢你还信不过我”萧青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将白色的棋子拿了出来。
思索着,又是一阵停留。
“不不不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是听你的但是,现在这么多年了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还是保留我的疑问比较好”谭明秋用棋子轻轻的敲击石盘,发出咯嗒硌嗒的小声响。
而仅仅是这样的小声响,也足够响彻这整个地方。
“下棋呢如果还心系其他事情走的,还真是又臭又烂”萧青山还在说棋,将白色的棋子放在面前,就是迟迟不下去。
“你这一次还真应该相信我一次我说没事,自然就是没事无论动静多大,那都是没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是没事不需要担心”萧青山将扇子摇了一下,羽毛轻轻的摆动,清风拂面,他依然低着头,看着那两颗糟心的棋子,满是破绽,就像是等待着被吃一样,放在那里着实让懂棋的人心肌梗塞。
“那很明显,是一件比较大的事情了”谭明秋顺着萧青山的话往下说,然后仔细的盯着萧青山,看他一点不着急的样子,很自然的轻笑了一声:“青山你也明明是心里有事何必又说我心里有事呢”
“有嘛”萧青山皱着眉,将那颗白色的棋子放在了那两颗黑色棋子的旁边。
“呵都一把年纪了装的跟个愣头青一样真是白活了”谭明秋将那颗黑色的棋硌嗒一声下在那个开口的地方,一点也没有迟疑。
萧青山啧了一声,面目狰狞的往后仰,有些不忍直视的看着那四个棋子
“我没有骗你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我如此告诉你,你也应该明白这肯定是没必要骗你的”萧青山并没有去再拿白色的棋子,而是抬起头看着一件坏笑的谭明秋,很无所谓的说道:“要真要说起来有什么事情瞒着你那就是我刚刚在书房里偷了你一盒洱海我把它放在了我床头柜里”
“呵,堂堂丞相竟然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要是被圣上知道肯定也是难逃斩首之刑毕竟太丢人了”谭明秋又是一件嫌弃的看着萧青山,又有些惬意的喝了一口茶:“你要茶我就给你便是了何必要偷呢我整天在白灵山要多少洱海茶有多少洱海茶你就是全要我估计也能全部给你带到朝中去喝我再种就是了”
“不对”萧青山摇了摇头,羽扇也跟着摇了摇,风吹动他的胡子,但胡子明显不如两鬓来的轻,只是轻微的动了两下,然后便是僵硬般的笔直。
“不对什么”谭明秋也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更加得意的看着萧青山说道:“你刚刚说了慌不会真有什么大事吧你一个老机灵鬼也有算错的一天”
“不是”萧青山继续轻摇着头,很认真的瞪大了眼睛对着谭明秋说道:“我是觉得丞相要你一个大总管的东西是不应该用偷这个字的应该叫拿或者说借,反正,丞相的事情怎么能说偷呢你说对吧”
“靠”谭明秋轻骂了一声,低着头喝了茶:“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然后从小立志当丞相的吧那可真是天下社稷的不幸”
“话不能这样说,我们那一年的天字阶如今只剩下我们了真要论起来丞相也该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哈。”萧青山也单手提着茶壶,那茶碗上面的盖子好像知道茶水要来,轻轻的与茶杯开了一个大口子,依附在茶杯的旁边,让萧青山将茶杯倒了个半杯。
再轻轻的合上。
“哎天妒英才那些真正有实力的竟然活的还没有我们命长真是帝国的损失”谭明秋也开始有些伤感,茶水入吼,苦涩,却回味甘甜。
“要是他们还在我估计也早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我就真的可以再去我的小院子喂喂鸡,喂喂鸭,再锄锄地种种茶叶别提多逍遥自在”
“当初要不是上了这白灵山也不见得真会有现在这样的光景那可都是块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萧青山点了点头,很自然应合:“我还记得你那时是被你娘催着上山的你就在问路姻缘上哭我看见你别提多丢人了”
“诶我本来就不愿意来的嘛家里穷,少了我,干农事少了我可真是苦了我的父母了哎我那时想我就能够帮我父母在田间捡捡稻穗也比来这个白灵山交钱住宿来的好”谭明秋摸了摸自己的脸:“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年代的我们你说天真吧心中的小九九多的数不清,你说心机复杂吧几个大男人打一架都可以成为好朋友”
“你怀念过去吗明秋”萧青山将羽扇放下,拿起自己的茶碗,茶碗与杯盖硌嗒一声的交合,他吹气,便有徐徐升起的水汽在热浪中翻腾。
“怀念没用啊我们都是快入土的人了怀念呵啧。”谭明秋继续喝茶,啧了一声。
“我们那个时代认识的能人异士,差不多都已经走了也该轮到我们走了不是吗”萧青山轻笑的摇了摇头。
“也算是吧但是我们现在的身份,可不是能说走就走的只要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在,就算是我们想走也不能走了更何况我们这个实力,哪是说走就能走的不寿终正寝都难谁又知道我们寿命的重点在哪里呢也许是明年也有可能是明天”
谭明秋的话让萧青山很明显的愣了一秒。
“也不对”萧青山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抓起一个白色棋子,很认真的将它摆放在了棋盘上,只要这颗棋一下,这盘棋就差不多结束了。
“哦怎么不对”
“当然不对无论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是活着的只要是活着,就不能去想死的无论是明年,还是明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我们去做的事情,我们有没有去认真的做”萧青山本不应该叹气。
但是他叹了一口很长的气。
这让谭明秋也有些愕然。
“未来或许我们真的参与不了但是,无论怎么样我们还是要去相信我们的年轻人他们还是未来的支柱无论他们有多么的青涩那也是我们所经历过的就像是我们那个年代,当时的人们相信我们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一样现在也是如此那个时代,不相信我们的人大有人在,如果真要算起来现在的我们就是过去的他们也算是一种有趣的事情”
“嗯我在听”
谭明秋茗了一口茶。
“最重要的还是年轻人争气啊”
“是啊我们老了”
谭明秋咳嗽一声。
他说道。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想死可能真的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