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今眼眸大门之后,温度更低了,莱尔不得不让妮娅将自己的头颅也覆盖,否则每一次呼吸都会在空中吹出雪花,这在一群巫妖中太显眼了。
借助妮娅变形的体表薄膜,莱尔的呼吸方式发生了轻微的改变。鸟嘴内部,一团软体覆盖了莱尔的口鼻,连接着遍布全身的薄膜,通过薄膜进行呼吸,一个变相的氧气瓶。这是莱尔想到的应对水下作业的方法。
巨大的圆形平台,原本摆放在角落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消失了,实验台和货架倒是好好保留着,但上面整齐和谐的陈列,可不像一个衣着邋遢的人做的出来的。
即使是教授身份的阿诺因也没有给学员准备一把桌椅,虽然他们也不太在乎这些东西。
莱尔捏着手指上的戒指,搜寻阿诺因的身影,稍有不妙,随时准备召唤安德瑞专业的恐怖分子。至于其他学员收到的波及,管他呢,反正他们习惯破碎了。
阿诺因没有在莱尔的视线中,莱尔看着脚下平滑如镜的水面,纯净的表象隐藏着内部的波涛。
一团阴影从水下出现,带动了水面的涟漪。观望的学生后退几步,在距离阴影最近的岸边腾出空间。
阿诺因从水中走了出来。
如果他是阿诺因的话。
带着一对螺旋弯角的骨质面具,眼部的孔洞看不到阴影中的眼睛,嘴唇是特意雕刻的诡异月牙笑容。黑色的三角形鳞片披改全身,从鳞片缝隙,冰冻死尸一样的干瘪四肢并没有吸水肿大,就好像表皮肌肤还在发挥作用一样。
名为阿诺因的男人就这么来到了莱尔面前,焕然一新的他,带着诡异的笑容,注视着莱尔所在的人群。
和噩兆巨人极其相似的外表,勾起了莱尔脑海中的无力和恐惧。然而莱尔的回应却相当平淡,他将捏着戒指的手,放了下来。
那个的确是记忆中戏谑的微笑,也的确让莱尔拥有了产生了无法抗拒的恐惧。即使自己的内心开始颤抖,莱尔反而放松了下来。
太轻微了。
阿诺因给自己带来的恐惧、诡谲,轻微到拙劣,拙劣到像是模仿。
阿诺因是在模仿那个莱尔内心的恐惧,尽管他展现的一切都非常相似,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却不及万一,就像舔舐了蜂蜜后再品尝糖果。莱尔觉得不够味,这种不过如此的感触让他安心了不少。
阿诺因的身躯不再是曾经佝偻扭曲的样子,他拿着一根扭曲的瘤节树木枝干,朝着学生群体行了一礼。
“很高兴再见到你,疫医先生。我非常感谢你为我带来的这些改变,是的,我从你交给我的那个改造生物上,有了新的人生,新的追求。我前几日无理地搪塞敷衍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对你表示感谢,作为谢礼,我会和你分享我的全部学识,所以,疫医先生,你不会拉下任何一课。”
阿诺因的行为和举动在学生群体中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但巫妖们在几声低语和几道注视之后就恢复了平静。
他们对于这种情况表现了一定的适应性。
闪亮和变通闲聊了几句。
“没有疫医老大搞定不了的降灵导师,如果阿诺因不对老大表示亲近我才会感到奇怪。毕竟,他可是征服了降灵学教师群体的男人。”
“虽然这样理所当然,但是我还是期待着更多意外。但是,现实就是这么不堪想象。”
虽然对于阿诺因的变化表示怀疑,毕竟他原先就是一个疯癫的形象,现在变回正常人,莱尔当然需要做到正常人应该维持的礼仪。
“受宠若惊,阿诺因教授,您的一切改变都是您自己争取的结果。如果我的行为起到了一些作用,我相信那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变化。”
阿诺因发出了阴森的笑容。
“蝴蝶扇动的翅膀,也会引起一场风暴,疫医先生。”
结束了闲谈,阿诺因开始了他的教学课程。也学正像他说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待莱尔。
“我的教学内容,仅关于我们失去的东西,血肉。也许有人告诉你们,降灵学分为三大学派。那只是肤浅的白痴愚弄自己的想法。血肉,既是生命存在的根本。这个世界的活物,甚至是你们本身,用所谓灵魂和骸骨堆砌的活动傀儡,实际上也只是进化的失败者。”
“那个白痴猩红,一定是这么教导你们的。血肉是衔接骨骼孕育灵魂的支撑者。”
“血肉即是一切!血肉是生命的基石,如今生命百态、森罗万象的孕育者。血肉不需要骨头支撑,也不需要灵魂引导。只需要遵循组织中刻录的本能不断进化,血肉终究会进入更高的层次,超越你们这些脆弱渺小的空壳。”
神情激愤的阿诺因突然又冷静了下来。
“但这终究是一个难以完成的目标,连我现在都被名为灵魂的东西支配着,想让你们理解又要从何说起。”
“血肉的独立和异变。这是你们需要掌握的相应学识。我不奢望你们能了解内在含义,但是有些东西是会随着改变而萌生的。终有一天,你们会体会超越的真谛,如果你们还没消亡的话。”
阿诺因从旁侧的货架上拿出了一个棕褐色的罐子,他的手臂探入内部,从中传出了尖利的叽叽声,如同啮齿鼠类的尖叫声。被阿诺因抓在手里的,是一团在蠕动着挥舞三条触须的不定形**团块,从它表面零星分布的深灰色皮毛,你能看到一些老鼠的痕迹。
“想要达成超越的第一步,那就是转变。活着的血肉具有极强的塑造性,每一次生长都是一次变化,而我,掌握着成长的钥匙。”
“血肉转换,这是你们今天需要了解的知识。其他肤浅的家伙会把这局限在血骨转化或着生命收取。但实际上,血肉可以转变成任何生命的形式。”
“骨骼、皮毛、角质、鳞甲甚至是木质、孢子。”
那个可悲的生物,随着阿诺因的每一个词汇,他的躯体都在随着力量变化扭曲着,那个时而沙哑时而尖利的惨叫声就这样回荡在一种冷漠巫妖的耳中。
“最开始的转化充满着未知和不确定性,这种随机性正是血肉的恩赐,不确定的道路也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但大多数生命都不是无限的,它们脆弱的身体只能承受有限次数的转化。”
“超过这个次数之后,就面临着……”
“淘汰。”
阿诺因手中的生物鼓胀成囊,在体积变大的同时,叫声也在减小。
它在阿诺因的手中破碎,一块恶心的碎末飞溅到了莱尔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