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解救出来的八戒三人,暮气沉沉,昏睡不醒,但确实有被治疗过的痕迹:当时八戒背脊被无数木桩刺穿,伤痕累累,血流不止,这会伤口的脓血被尽数挤出,敷以上好的膏药,密密层层包了几层纱布,将老猪裹得跟个木乃伊相似,让人看着煞是安心。听老君介绍,万幸八戒皮糙肉厚,且变成巨人模样,受力范围较大,虽然背部被木桩刺穿,伤口密集深重,所幸未伤及肺腑,如若不然,纵是不死,医治起来怕也不会那么简单。不过八戒伤重至此,也是兄弟几人中最严重的,据最乐观估计,最少也得三五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而敖白的伤势较之八戒,就要轻上许多,主要是受到山体落地时强大的能量冲击,导致他全身的旧伤崩裂,血流不止,染透了他整个身体。此刻敖白全身上下都被纱布裹得严实,犹如蚕茧一般,显得格外臃肿肥大。就这般模样,让三藏打死也不相信他伤得很轻。不过据老君介绍,敖白只是伤口开裂,失血过多,并没有大碍,将他身体裹成茧子模样,主要是因为敖白身经百战,全身各处伤口开裂不下百道,帮他治疗伤口,缠上绷带,裹着裹着,就成了这般模样。
相较而言,悟净的伤是最轻的,主要是因为连日苦战,劳累过度,且没有得到充分休息,再加上创口开裂,失血过多,精力不济,才导致脱力昏迷的,相信经过老君的治疗,再进行足够的休息,就可以恢复了。
太上老君号称道家之祖,一身医疗手段相当高明,且为了讨好唐三藏,他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八戒等人医治得妥妥当当,瞧三人绷带密裹的模样,也让众人看出了端倪。
饶是如此,唐三藏却不领情,看徒弟们一个个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样子,直恨得他怒眼圆睁,咬牙切齿,出口埋怨道:“老官儿,其实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将几件炼丹的器具打造得如此强大,也难怪你徒弟要拿来行凶,真是没事找事。”
老君闻言苦笑,无辜地耸肩道:“圣僧,其实这也怪不得我,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吸取天地精华,年深日久,必成气候。就拿这紫金葫芦来说,因我那七七四十九天炼制而成的不老金丹,开炉之时,便会飞天遁地,若非有这宝贝将之收起,只怕一粒也拿不到。而紫金葫芦经过不老金丹千万年的滋养,其内中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竟至于吸人伤命,诚不为我所知。老朽也是看两个孽徒使用,方知其功效,如此邪物多行不义,终被悟空咬下一个缺口,报废无用,怕也是命运使然(猴子闻言嘿嘿一笑,其实也只是为了泄愤,并不是很好吃)。”
“至于这幌金绳,本是我身系的腰带,千万年来就用这一条,想老朽身为道家之祖都被它栓得牢牢的,其他仙佛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这宝贝竟被猴子剪了个稀巴烂,我还想跟他赔呢。”
见老君说得合情合理,唐三藏冷哼一声,很不屑地摆手道:“切,你这老官儿真是狡猾,当即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果真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行了,看在你这般殷勤地给八戒他们疗伤的份上,就不追究你教徒无方的罪过了。”
老君闻言朗声大笑,洒然道:“爽快,天命之人果有其不凡之处,实不简单。”
见几个人一直昏睡不醒,悟空颇有些担心道:“老官儿,他们就一直这么睡着,不会有事吧?”
老君摇摇头,捋着长须悠然道:“无妨无妨,我见他们伤势沉重,特地给他们喂了颗昏睡丹,伤势太重,失血过多,要多注意休息才行,如此般没有疼痛,安静地休养生息,才能尽快地恢复健康。”一听这话,悟空和三藏兀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称是。
见众人皆有药可医,金角大王想起了重伤昏迷的银角,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道:“爷爷,求爷爷垂怜,此刻银角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求爷爷略施妙法,将其救治,金角银角感恩戴德,当永世不违尊意。”
听金角说得恳切,太上老君心生怜悯,喟然叹息道:“孽障,你俩下界为妖,阻碍佛门取经大业,实在罪恶滔天,罄竹难书,纵然伤重不治,也由得他自生自灭。但见你兄弟二人情深意重,肝胆相照,不由得让本尊动了恻隐之心,这便帮你治了银角,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俩好自为之。”
金角闻言大喜,当下不住地磕头谢恩,直磕得额头鲜血淋漓,也恍如不觉,如此情意,看得唐三藏唏嘘不已,这俩小子的行为虽为人所不齿,但兄弟情深至此,也确实让人称道。
太上老君悠然迈着方步,缓缓地走向府邸,虽然气定神闲,但终显得焦躁难耐,护犊之心跃然面上,昭然若揭。莲花洞邸,老君定睛看着吐血昏迷的银角,不由得暗暗心惊,他受到悟空的多重打击,身上多处血脉震裂,早已经魂游天外,命在旦夕。
老君苦笑一声,很心疼地从怀里摸出一只小葫芦,倒出一粒黄澄澄金灿灿的药丸,仔细地送进银角嘴里。金角大王看在眼里,激动万分,这药丸赫然便是他兄弟二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不老金丹。此刻抠门至极的师父为治银角的伤,竟如此大方地给他喂了一粒,实在是打破天荒,仅此一遭。想到这里,金角儿不由得热泪盈眶,看来是我们错怪师父了,他心里终究是有我们的,往后可得好好听他的话。
喂完金丹之后,太上老君盘膝而坐,推出双掌扶着银角的胸口,缓缓地运功为他打通经脉。良久之后,原本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银角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慢慢地睁开眼睛,乍一见眼前的人物,直吓得他面如土色,弱弱地呻吟道:“师尊,怎么是你,莫非是我重伤不治,上得天来?”
老君气得须发怒张,恨恨道:“混账,怎么说话的,你死我都不会死,枉费我这么辛苦地救你,真是讨打。”
见师父发怒,银角吓得瑟瑟发抖,哭丧着脸讨饶道:“爷爷,银角知错了,求爷爷看在银角身受重伤的份上,就饶了我这顿打吧。”
见银角一副噤若寒蝉的可怜相,也知他们受了两百年的苦,太上老君当真硬不起心肠,只沉重地叹口气道:“算了,你起来吧,看你都吓成啥样了,难道为师真有那么可怕?起来起来,师父往后再不打你了。”
老君的这般言语,当真大出银角意料,小童儿沉默片刻,诚惶诚恐,匍匐在地,竟哇哇地大哭起来:“爷爷,银角知错了,甘愿受罚,爷爷这般不闻不问,莫非是不要银角了?”
老君闻言心如刀割,哀然叹息道:“傻孩子,我怎么会不要你们呢,我是说往后都不再打你们了。说来惭愧,在你们下界的两百年里,本尊独自一人守候在兜率宫中,没有你们在跟前欢笑打闹,当真孤单得紧。渐渐地我也想明白了,你们虽然有错,但打骂体罚是我不对,怪不得你们会心生忤逆,难以顺服。是为师错了,是我仗着师父的身份,自认对你们不薄,从不过问你们心中的想法,但有过错,任凭打骂,以至于你们心生愤懑,纵然下界为妖,也不肯做我太清道德天尊的童子,在这件事上,是师父亏待了你们。其间我观三藏军团,心中略有所悟,如若师父能与弟子结为同伴,是否能心无隔阂,互通有无,再无等级尊卑之别。”
听师父这番别开生面的话语,金角银角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呆愣半晌,这才心悦诚服地俯身参拜:“爷爷如此恩泽,金角(银角)感恩戴德,心悦诚服,今后定当慎之又慎,再不敢违抗爷爷法旨。”
太上老君捋着长须哈哈大笑:“妙极妙极,能让你俩心悦诚服,诚不简单。放心,爷爷年事虽高,终究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往后有什么话就只管直说,为师一定会重加考虑的。”金角银角听言连连点头,打个稽首,谨遵师父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