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妇人说得情切,如意真仙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那,那是她们自己能力不足,就此身死,却又怪得了谁?贫道不过是占块地盘休养生息,收花红表礼只是顺带的好处,况且收的又不多,左右不过十几两银子而已,若连这份子都拿不出,这户人家也未免忒不济了吧。”
话一出口,老妇人陡然色变,雷霆大发道:“孽障,做错了事还敢如此抵赖,当真是无耻之极。左右不过十几两银子而已,你倒说得轻巧,这些都够一个三口之家三五年的用度,如何算是不多?那些个劳苦大众,须臾间怎凑得出这许多钱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孩儿腹痛而死,伤心欲绝,是何等地人间惨剧。如意真仙,老身已说了这么多,你若还有半点儿羞耻之心,就乖乖地俯首就戮吧。”
话音刚落,老妇人双指并拢,疾出一道金风直冲向如意真仙面门,啸声大作,锐不可当。不防她猝起发难,如意真仙始料不及,仓促间只一个劲地往后退却,却如何躲得过这迅疾如电的一指。眼看着金风须臾便至,或许下一秒便要将他的额头捅出个透明窟窿。
如意真仙直吓得魂飞天外,心中暗道吾命休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昴日星官左手疾伸幻化出一翼挡住这志在必得的一击,然后表情痛苦地俯身在地,连声作揖道:“娘亲息怒,如意真仙虽则有罪,但毕竟对孩儿有两百年的救助之恩,还请娘亲看在孩儿面上,从轻发落吧。”
老妇人怒火填膺,勃然怒发道:“昴儿啊昴儿,你当真糊涂得紧,竟为这可鄙之人挡下为娘这一指。为娘早已说过,如意真仙收养于你,全为了利用你牵制蝎子精,如何带着半点真心?况且为娘职责在身,如何能为了你,这般地公私不分,放纵这十恶不赦之人?”
勉强接下老妇人一指,昴日星官早已经身受重伤,见她这般愠怒,心中惴惴,不敢妄动,止不住地磕头道:“娘亲,纵不为孩儿,也为了咱道释两家的和睦,如意真仙乃是修道出身,做下这等罄竹难书之事,也应交由我妙上天庭代为处罚,便不劳娘亲押往地府了。”
话一出口,老妇人微微苦笑,摇头叹息道:“昴儿啊昴儿,不过数百年不见,你竟跟为娘打起官腔来了。我不管他出家还是修道,就这般地强取豪夺,残害生灵,让老身遇上,必定杀之而后快。你且退过一旁,不然休怪为娘不讲母子之情了。”
老妇人这话说得僵了,昴日鸡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站起身来,对着她躬身请罪,却见他身法如电,迅捷无伦地拍出一掌,重重地击在如意真仙头顶。这一掌着实出其不意,大出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如意真仙更是始料不及,大张着嘴巴,瞪视着昴日星官,还没来得及表达内心的情绪,就被这万钧重力贯穿顶部,登时便口吐白沫,瘫软在地,人事不知。
料不到昴日鸡猝起发难,老婆子也是颇感意外,转而面色凝重,冷哼一声道:“昴儿,你当真好深重的心机,情知这孽障一旦落入地府管辖,只怕要受尽苦处,永世不得超生。你虽出手狠辣,也只是废了他而已,凭你妙上天庭的实力,只需善加治疗,未必没有复原的可能。也罢,看你这般决绝,只怕是护定他了,为娘的却也不好太过执著,伤了你我母子的情意,你便将他带上天庭,好生看管,善加节制。但愿他从此弃恶从善,扶济苍生,若再这般多行不义,他日仍将死于非命,这便好自为之吧。”
见老妇人终于松口,昴日鸡大喜过望,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孩儿多谢娘亲成全,还请娘亲放心,孩儿必定敦促他弃恶从善,再不犯那有乖天规之事。只是娘亲为了孩儿,完不成佛祖重托,怕是要受些责罚吧?”
老妇人闻言呵呵一笑,满是洒脱道:“无妨无妨,佛祖又岂是那不通世故之人?你只需善加看视于他,责其改过自新,潜心向善,便亦达成了佛祖普度众生的宏愿,将他禁制何方,却又有何分别?”
“行了,此事毋须多言,你离开天庭两百年,还不速速回去复职,待老身料理完女儿国诸事,便也要回灵山向佛祖请罪。”
话说之间,院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号角声,只不过短短数息时间,金庭馆驿的大门轰然洞开,从外边呼啦啦地涌进来一列兵丁,一个个架弓背弩,排列方阵,显得来势汹汹,杀气腾腾。为首的却是西梁女儿国左右班丞相,见到场中几人,除了文天枢之外,几乎全不认识,不由得大吃一惊,齐声高呼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西梁女儿国馆驿重地,我主陛下可是为尔等所劫的?”
原来女王陛下自五更时分便未来早朝,百官在偏殿中等得极不耐烦,却又不敢就此离开,便聚集在朝堂上议论纷纷。左右丞相这才想起昨夜陛下欲往金庭馆驿一探的话语,猜测是否因为战力不济,夜探不成,竟被圣尼们生擒活捉了。此事虽有碍西梁女儿国颜面,但女王陛下无故失踪实乃关乎社稷的大事,左右丞相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点齐兵马,挺进金庭馆驿,纵然生拉硬扯,也要将女王陛下夺了回来。
不想刚到院门口,便听到院子里有争执的声音,似乎动静还挺大。左右丞相生怕陛下吃亏,这才吹动号角以安其心,推门进来一看,面前站着的都是些素未谋面之人,真如天降神兵一般,如何不让她们魂飞天外,大惊失色,情急之下,语气不免稍重了些。
老妇人呵呵一笑,颇为宽慰道:“好好好,该来的倒是都齐了,那老身便长话短说,把事情都交代了。尔等不是要找女王吗,且看面前这位不就是吗?”
众女闻言齐把眼来看,却见墙脚下有只琵琶般大小的白玉蝎子,正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左右丞相不禁勃然大怒,厉声道:“你这妇人,长得倒是光鲜亮丽,却不知是何方神圣,这般地侮辱我西梁女儿国。我主女王慈意爱民,广施恩泽,如何会是那噬杀夺命的妖物,今日你若不给出个合理的说法,怕是难以善离此地了。”
话音刚落,两位丞相大手一挥,身后御林军齐声领诺,扛弓架弩,直指向老妇人周身要害,若是万箭齐发,只一合便能将她射成了马蜂窝。
就在这危急时刻,有一个女子匆匆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径直来到左右丞相面前,下跪磕头。却原来是那数百个被昴日鸡震晕的驿卒,这会有几个醒转过来,见局势紧张,生怕左右丞相吃了大亏,便推选个能说会道的出来,向两位大人说明事情的经过始末。
那驿卒怯怯地跪在地上,先磕过三个响头,然后禀报:“两位丞相,这位是西方佛国的菩萨,所言句句属实,都是我等小人亲眼所见,陛下虽慈意恩泽,却诚是这蝎子幻化,绝无二致。”
左班丞相闻言钢牙挫动,一双迷人的眼眸中射出无比犀利的目光,冷冷地看定驿卒道:“如此说来,这些都是尔等亲眼所见,你且起来,从容禀报,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舌头。”
驿卒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道:“不敢不敢,恩相在上,小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半句虚言。”
“当时女王陛下夜探金庭馆驿,似乎暗暗地吃了些小亏,便吹动法螺呼唤我等前来救驾,仗着人多,自然是大占上风。不想这大公鸡居然凭空而降,二话不说便要与陛下鏖战,是我等自不量力,各出刀兵要将它斩杀当场,不料被那孽畜大发神威,化出几道金风,将我等尽数震晕了过去。待得我等醒转,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大公鸡已然占尽上风,杀得女王陛下手酥肉麻,节节败退。就在这时,东方旭日将升,大公鸡引吭高啼,惹得城中万鸡鸣唱,声如佛号,威势惊人,是陛下招架不住这般啼叫,矮身在地化出了蝎子形状,由此我等方知陛下乃精灵幻化,自此方才现了原形。”
左班丞相闻言悚然动容,喟然叹息道:“如此说来,女王陛下果真是蝎子幻化,难怪如此害怕公鸡和啼叫声,原来是天性使然,身不由己啊。”
右班丞相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指着三藏众人道:“那这些人种却又是从何而来的?”
不待驿卒回答,八戒抢先一步,呵呵贱笑道:“丞相大人,您放心,俺们却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随着师父一路西行到此的。哦,对了,俺师父便是你们所说的圣尼,但他并不是女子,而是因为害怕这男儿身进入西梁女儿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不得不男扮女装,试图蒙混过关的。不想还是被女王陛下给揭穿了,一意要与俺们为难,俺们师徒情非得已,便只能现出真身来与之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