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迟那时快,在支离破碎的雷鸣谷绝壁的缝隙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恍如雷鸣般的吼叫声,其声滚滚,震动四野,猛然间有一个高达数丈的身影从石壁间强行突破出来,仰天咆哮道:“时隔数千年,本神终于冲破禁制,重获自由了。轩辕老儿,本神早已言道,你是杀不死我,杀不死我的。你等着,待本神吸收日月精华、重塑真身之后,便会去寻你报仇,我必定也要取下你的胸骨,拿来当鼓槌使,方才解恨。”
原本两边的山壁就在万道雷电的激荡下划出了道道裂痕,此刻又受到那如雷霆般暴烈的吼声冲击,连带着上方堆积如山的雪层整个崩裂开来,化作千万道怒涛浊流滚滚而下,犹如两只迅疾张合的手掌,直往中间的谷地合拢。
孙悟空吓得脸色铁青,大声咆哮道:“大家快走,整座峡谷马上就要塌陷下来,八戒你来接替敖白抬着师父,敖白你赶紧化出白龙真身,同俺老孙上前与众人开路。”
他虽得明白,无奈时间实在太过仓促,八戒和敖白刚刚交接完毕,雪层裹挟着岩石整个倾泻下来,将化作百丈般大、三头六臂法身、欲要负隅顽抗的齐天大圣冲倒在地,连带着其他人全部掩埋在厚厚的雪堆下面。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至震颤的大地重新恢复了平静,夜幕降临,寒风呼啸,有一颗丑陋的猪脑袋猛地从厚厚的雪层中探出头来,那是昔日的天蓬元帅猪八戒。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好似解脱般呼出一口气,转身从雪堆里拖出一个人来,那是他的师父圣僧唐三藏。受到这样强大的雪崩冲击,唐三藏似乎毫发无伤,只是先前受了风寒,此刻被掩埋在雪层中,略有些缺氧,不由得脸色苍白,四肢无力,自顾自地咳嗽个不停。
见师父没有受伤,八戒暗暗地松了口气,手上用劲,刨开雪层,将担架下连着的沙悟净给挖了出来。老沙被雪埋得略深了些,又大概是撞到了头,正自晕厥着,没有醒来。
八戒禁不住邪邪一笑,张开手臂,左右开弓,啪啪啪连打了他十几下狠的,直打得他面皮发赤,耳根充血,连腮帮子都鼓了出来。
沙悟净骤然吃疼,连声叫唤着醒了过来,猛地睁开眼时,却发现老猪张开手来还要打,不由得缩起脖子,大声讨饶道:“别打别打,二师兄你这是做什么,雪崩了又不是俺的错,至于这般拼命地打俺的脸么,瞧俺这张晦气色的脸,都该打肿了吧?”
见他醒转过来,老猪仍是意犹未尽,便只得收了手,尴尬地笑道:“哪里话,若没俺老猪这几下,你如何能醒得这么快?你且莫要耽搁,赶紧帮忙把猴哥他们挖出来,若等雪块封住口鼻,阻住了呼吸,就追悔莫及矣。”
悟净头,立马跳将起来,抄起家伙就往雪堆里挖,八戒一把拉住,连连摆手道:“你傻啊,这是在救人,你当是挖煤炭啊,搞不好一铲子下去,就削下去敖白半颗脑袋,那可如何是好?”
老沙不由得悚然动容,赶紧收手道:“那怎么办,就只用手的话,却如何挖得动这般深厚的雪层?”
八戒咬了咬牙,毅然决然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尽尽人事了,在挖之前可得找准方向,不然空费去许多时间与气力,却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俺记得猴子和敖白是冲在前面的,照山壁坍塌的痕迹来看,该是在西边的方位。”
悟净摇摇头,提出了反对意见:“不对不对,大师兄是化作百丈巨人被雪流冲垮的,该是南边的方位才对。”
八戒不由得面带困惑,耸了耸肩道:“俺光顾着害怕,倒真没注意这档子事,那至少敖白是在西面的,大不了你挖南面,俺挖西面,总不至于落空了。其实俺并不十分在意他们两个,真正值得担心的是天枢那妮子,她素来娇贵,弱不禁风,若被埋得久了,呼吸不畅,还不憋出个好歹来,却让俺们如何吃罪得起?”
悟净直吓得冷汗涔涔,挽起袖子高声道:“那俺们赶紧行动,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他们三个挖出来。不过俺觉得很奇怪,这雪崩如此凶猛澎湃,就连俺老沙都给压晕了过去,师父竟能安如泰山,毫发无伤,甚没道理也。”
八戒呵呵一笑,面色坦然道:“那是俺老猪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转身替他挡去了大部分冲击力,再加上六丁六甲在暗中护持,若再生出个好歹来,那才叫没天理呢。”
悟净这才释然,甩开膀子,跟着老猪刨起了雪块,两个人自西向南,又从南到北,直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悟空三人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全没有半踪迹。
两人直累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只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有起身。八戒使劲抖了抖冻得发僵的四肢,将手一撑,勉强地起身催促道:“悟净,看来天意让俺们暂时找不到他们三个,便只能相信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够逃出生天的。看师父咳得这么厉害,是再也禁不得寒风吹袭了,俺们这便上路,寻找可以栖身的所在。”
“只可恨这雪崩当真好强大的威势,居然将整座雷鸣谷轰塌了大半,连俺们的行李食粮也不知埋在了何处,这会已是深夜,风势愈大,天气愈冷,不得也要找个地方安置师父,若将他冻得病上加病的话,岂不是俺俩的罪过?”
见八戒担心师父的病情,悟净只得头同意,随即好似想起了什么,慌忙摆手道:“不成啊,这可是茫茫的六百里大雪山,荒凉贫瘠,廖无人烟,却上哪找像样的地方安置师父,岂不是痴人梦么?”
八戒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笨蛋,不听猴哥了吗,这雷鸣谷已是六百里大雪山的第四大险境,地处边陲,再往西走数十里便出了地界,何愁找不到人家安歇?你且在这里护着师父,待俺老猪上云端望望,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老猪把话完,便纵身跃上云端,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向下观瞧,也不过数分钟时间,他自翻身落下,眉开眼笑地拱手道:“妙哉妙哉,这方法实在绝妙,俺望见前方数里处有些许亮光,必定是有人家居住,俺们这便赶上前去,叨扰些食宿受用。”
沙悟净挠了挠头,颇感为难道:“担架已然被积雪压坏了,师父又有病在身,行不得路,俺们却拿他如何是好?”
八戒把眼一瞪,骂一声道:“笨蛋,这还不是简单,就由俺老猪背着他,你自在后面护持便是。”
悟净了头,转而摆手道:“不成不成,你已然劳累过度,体力不支,还是由俺老沙来背他吧。”
唐三藏咳嗽一声,有气无力道:“你俩别争了,都挖了这么久的雪块,想也是累坏了,去把为师的九锡环杖找来,我虽然体弱,拄着它也能走上一段路,也好让你们省下些力气,不至于太过劳累了。”
八戒闻言一脸地苦相,嘿嘿冷笑道:“师父,行李都埋在雪层下边了,哪里还寻得到什么九锡环杖,看您都累成啥样了,如何还能走动,不得拖累死俺们啊?趁俺老猪现在还有些力气,就背您先走上一段,要实在不行的话,不还有悟净做候补么,才不过十几里路,不出半会时间就能到。”
三藏不觉幽幽地叹了口气,也深感自己力不从心,只得默默地头答应。八戒不由得来了兴致,志趣高昂道:“哈哈,那就这么定了,悟净你去把担架上的布条撕下来,将师父绑在俺腰上,也好让俺少花些力气来托他。”
老猪虽雄心万丈,豪气冲天,无奈劳累过度,体力不支,再加上雪地路滑,寒风呼啸,只行了二三里便开始呼呼喘气,脚下也是深一步来浅一步,显得十分勉强。
三藏见状心疼不已,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八戒,你已经达到了极限,快些停下来休息,换悟净来背我。”
八戒咬了咬牙,态度坚决道:“师父,趁俺老猪还有些力气的时候,尽量多背您一会,若一旦松懈下来,当真连一只大腿也莫想抬得动。”
三藏闻言唏嘘不已,异常动情道:“好猪儿,你又何苦如此地勉强自己,让为师如何过意得去?”
话一出口,老猪不觉扑簌簌地落下泪来,言语哽咽道:“师父,您且莫要这般,得俺老猪心中好生难过,现在就只剩俺们三个逃出生天,猴哥他们还被埋在雪层下面,老猪虽然无能,誓也要保得你二人周全。到底终究是俺和秀宁连累了大家,才让大家这般辛苦地赶路,如今更是横遭不测,受这雪压冰冻之苦,过意不去的,该是俺老猪啊。”
三藏一听大摇其头,喟然叹息道:“臭猪头,又来这样见外的话,难道没了你和秀宁,咱们就不过这六百里大雪山了么?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家身上,只会苦了自己,又能给整个团队带来什么好处呢?现在乖乖听我的话,停下来好好休息,就换悟净背我吧,记住,你是要全力追赶秀宁的人,如何能倒在这六百里大雪山中,岂不是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