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崇祯阴森冰冷的语气,说出的话如同利剑一般直刺人心,一众大太监吓得魂不附体,汗出如浆。
王德化也是崇祯为信王时的潜邸老人,朱由检登基后,他顺理成章的接过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大权,成为权倾一时的内相,多年来也是积攒下偌大的家产,家中的至亲也是跟着沾了光,子侄基本都在锦衣卫中挂职拿饷,然后仗着他的名气权力经商赚钱,这也是寻常之事,好在并没有为非作歹,巧取豪夺,还算是中规中矩。
王德化跟随崇祯多年,自是了解自家主人的性格脾气,知道他虽然性子急躁易怒,但对身边的人还是宽容有加的,有时也会发怒,但从来不说如此诛心之语,看来不知道是什么谣言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了。
王德化略微抬头,迅速瞅了一眼崇祯身旁站立的王承恩,只见他低眉顺眼的低头看着地面,好像皇帝发脾气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定是这孙子传话给了皇爷!听说这阵子皇爷对他信任更甚,他的侄子也进了锦衣卫当上了实职百户,这是多大的恩宠啊,自家的几个内侄外侄虽然也是锦衣卫,都是千户级别,可实际跟锦衣卫没有一丝关系,就是挂个名而已,哪像这孙子,哼!”
想到这里,王德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磕了一个响头后,开口道:“老奴禀皇爷,老奴等人都是残缺之人,有幸得以伺候皇爷一家,自是忠心不二,老奴是贪财了一些,可对皇爷一家忠心可鉴!适才皇爷一番言语,老奴羞愧欲死,也不知那个奴才竟敢将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说与皇爷,惹皇爷生这么大气!这个该死的奴才,要是让老奴查到是谁,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王承恩不为所动,依旧低头看着脚面,崇祯冷笑道:“王德化,朕问你,你的忠心在哪里?你从哪里判断朕适才所言是谣言?身为司礼监掌印,整个皇宫大内都在你的管辖之下,听到此事不是先去追查是不是确有其事,先想到的反而是想知道是谁告于朕知的!照你所言推论,岂不是不论宫内出现何等情治,都要瞒着朕才行?你这奴才居心何在!”
一想到王承恩暗中查访到的事情,崇祯怒火更盛,说到最后,随手抓起案上的茶杯向王德化砸了过去,“啪”的一声,茶杯正砸在王德化的头上,一下子四分五裂,鲜血顿时从王德化的头上流了下来。
王德化被一茶杯打蒙了一瞬,清醒过来后,不顾头上鲜血直流,拼命的磕头求饶,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他们跟随崇祯多年,何曾见过皇爷发过如此大的火,几人也都是使劲磕头,王之心更是吓得失声痛哭起来。
崇祯爆喝一声:“别哭了!再哭拖出去杖死!”
正在大放悲声的王之心听到崇祯的喝声,就像一只鸭子突然被卡住脖颈一样,哭声顿止,上身一抽一抽的,眼泪犹自不停的往下掉落。
崇祯深吸一口气后吐出,愤怒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下,他冷声道:“王德化,朕看在你是潜邸旧人的份上,今天饶你一次!限你十日之内,给朕清理好宫内各种阴暗事宜,查找出心怀不轨之人,朕不想背后总有人窥探!以后宫内要是再有敢勾连内外之人,别怪朕心狠手辣!”
王德化头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到地上,地面上已经有一小滩血渍,听到崇祯的话之后,心里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本以为这次皇爷盛怒之下会把自己打发去守皇陵,那自己和家人多年来的富贵立马就会消散,墙倒众人推,宫里有的是羡慕嫉妒自己的人,一旦有机会,会把自家吃抹得一干二净,他暗下决心,这回不管牵扯到谁,都不会留一丝情面,一定不能失去皇爷的信任。
他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后道:“好教皇爷得知,老奴定会办好差事,好让皇爷安心!”
崇祯冷哼道:“朕不听口号,朕要结果!滚起来站一边去!”,王德化磕了个头,乖乖的站起,弯着腰避到一边。
看着还在地上跪着的几人,崇祯接着喝道:“王之心!你以为装出个可怜样来,朕就会心软放过你?朕知道,这宫里面论起贪财,你王之心说第二,别人不敢说第一,你什么银子都敢要,谁的银子也敢收!朕听说,朕登基数年来,你攒下的银子有几十万两之多,到底是真是假呢?”
王之心抽噎着回道:“回皇爷的话,老奴这辈子不喜欢别的,就喜欢银子,这些年下来,除了家中亲眷做些营生挣点银子孝敬老奴以外,老奴确是收了不少不该收的银子,老奴该死,回去后老奴就把这些银子献给皇爷!”
崇祯一下子气乐了,他骂道:“你个老狗!朕是惦记别人家财的昏君吗?满朝的文武勋贵,家资豪富的多了去了,难道朕都要逼迫他们捐出家财不成?以前的事,朕暂且不追究了,朕虽然穷,但也不会强人所难!朕是想问你,原先宣府镇镇守太监杜勋可是你的门下?”
王之心脑子里一下子明白了,杜勋镇守宣府数年,从这次犯事的张家口堡八家手里,没少捞好处,给自己的孝敬是所有干儿子里最多的;去年皇帝召回他之后,看在他乖巧孝顺的面子上,王之心通过王德化,把他放到司礼监做了随堂太监,杜勋自是对他这个干爹感恩不尽,言听计从。刚才当着朝臣没说此事,原来皇爷这是怕家丑外扬啊,看来自己这干儿子在劫难逃了,弄好了吐出银子来打发去守皇陵,要是弄不好,就是人财俱亡的下场啊。
心思电转间,王之心已经把前因后果想了个通透,他磕了个头,直起上身道:“回皇爷,杜勋确是老奴门下,老奴当初看他聪明伶俐,待人处事也算说得过去,这才收他为义子,他在宣府镇守数年,其间倒也不忘给老奴送上年节之礼,平日无甚往来,去年皇爷将他召回,正好司礼监随堂太监缺额,掌印太监看他文笔娴熟,其才可用,这才把他放入司礼监听差,皇爷,杜勋也是您的奴才,他要是干犯国法,老奴回去就将其打杀!”
一旁站着的王德化冲着他怒目而视,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老东西:要不是你这老狗带着杜勋给咱家送了两万两银子,咱家能让他进司礼监吗?这回你把屎盆子扣到咱家头上,咱家和你没完!
崇祯呵呵一声:“锦衣卫这时已将其家产抄没了,这等吃里扒外的奴才,留之何用?朕遣其镇守九边重镇,为的就是监视当地官员将领,以防身怀异心之人,没想到其竟然与之同流合污!王之心,你带人去司礼监将其拿下,立即杖毙!你监刑!”
王德化一干人等都暗地打了个冷颤,亲手拿下干儿子,并亲自看着他被杖毙,这王之心的威望一下子就没了,以后谁还再敢投靠于他?
王之心自是明白其中道理,但此时已顾不得许多了,先保全自家再说吧,等事情了了,自家就会向皇爷求去天津养老,这么多年贪下的钱财,做个富家翁那是绰绰有余了,宫里已经待不下去了,还不如趁着皇爷没有赶尽杀绝,及早脱身,他二话不说,磕头后站起身来,弯腰倒退着出了大殿,吩咐小黄门去叫上几个行刑太监,直奔司礼监而去。
王之心走后,崇祯看了一眼还跪着的曹化淳、高起潜、刘高几人,开口道:“大明境内动荡不安,传言朱家的江山有倾覆之危,宫里的一些奴才就起了别样的心思,朕告诉尔等,只要朕在,大明就不会亡!谁要是再有小心思被朕查知,朕诛他九族!滚出去办差去!”
王德化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昭仁殿,心下都是告诫自己,以前那些烂事说啥都不能干了,保住眼前的富贵就行了,谁再想打听宫里的消息,那就是自己的仇人,定与他不死不休!
几日后,快马将圣旨送达孙承宗处,随着一声令下,宣府镇总督署衙门前的广场上,天天杀得是人头滚滚,围观的人群如同赶集一般,连续几日之后,几百颗人头落地,随后一批批案犯家眷在官差的解送下,南下去了岭南以及琼州,至于路上是不是病饿而死,抵达后是不是不服水土而亡,那就是天意了,他们风风光光,作威作福的时候,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会有今天。
至于抄没的银两,崇祯给孙承宗留下了三十万两,要求他和朱之冯效仿孙传庭之举,在宣府开荒屯田,练兵保民,招募新兵,补发积欠士卒的粮饷,拔擢使用忠心报国,正直敢战之士,全面革除宣府军阵旧有弊病,清理军中害群之马,打造出一支军纪严明,听从指挥的强军,但凡敢有阳奉阴违,或者串联对抗上令者,孙承宗有权将其斩杀。
给孙承宗的密信中,崇祯要求他派人看管好所有赃物,封存所有涉案店铺,掌柜伙计要每日向当地官府报备,等候一家名叫四海的商行前往接受这批资产和人员,这批庞大的物资价值不凡,到时四海商行可以直接用这些物资交易,省下了大批的银子,崇祯也不用再往商行注资了,单单这批物资出手后,四海商行的本金就不再短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