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卿此言甚合朕意,分兵乃兵家大忌,此为明年出兵首要之意!另据朕所闻,奴酋自月余之前便已遣兵征伐科尔沁、插汉等蒙古部落,不出所料的话,其意在获取蒙古青壮以作扩军之用;若不加以有效应对,待其几年后形成战力,官军征讨建州时将会付出更多之牺牲!因此,明年出征之事势在必行!”
崇祯十年开春之后,皇太极不顾东北地区依然寒冷的天气,下令满洲八旗出重兵攻伐蒙古诸部,掠取人员牲畜、粮草物资,用以补充各种物资日见匮乏的所谓大清国。
这是四海商行上月提供来的情报。因为八旗的攻略已经逐步向西部延伸,边墙外的一些与四海商行有正常贸易的部落闻讯已经开始往西或北面迁移,以躲避建州八旗的抢掠之举。
在朱由检的授意下,四海商行在与这些部落的贸易中,也会为其提供一些粮食、食盐、中成药、铁锅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这使得这些部落的日子逐渐好过起来。既然不用抢掠就能获取物资,那干嘛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和明人作对?
朱由检已下令让四海商行暂停与墙外蒙古人的交易,规避可能遇到的危险,并且让兵部行文宣大、延绥等边镇,加强戒备,防范建奴可能的突袭抢掠。
“既是我皇已决意明年北征,臣作为侧翼主将之事已定,那还请我皇定下北征主帅,以使其早作谋划,确定用兵之详尽方略;臣意暂留京师,待我皇下旨定下北征主帅之人后便赴任宣大!”
卢象升是铁了心坚决反对朱由检亲征一事,哪怕冒着惹皇帝不高兴的风险也要制止此事的发生。
王承恩不由得对卢象升暗竖大拇指:卢大学士这是逼着皇爷表态呢。依照大学士立下的功劳,皇爷怎么也得卖个面子给这位重臣,况且人家也是为社稷安危着想,又不是为了私利,皇爷连发怒的理由都没得。
只要定下北征主帅,皇爷就没理由亲征了。
北征这等大事的主帅肯定是朝廷重臣,若是定了主帅你还要亲征,那让这位重臣尴尬不尴尬?
“啊,这个。。哈哈,北地干旱已久,今日这场喜雨来的正当其时,呵呵!朕闻卢卿勇力过人,上阵所用兵刃竟有百余斤之重,朕很好奇,此传言真也假也?”
朱由检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不是朕想亲征,为了这本书的爽点,朕也是迫不得已啊。
“我皇贵为一国之君,岂能轻信坊间愚人之言!臣平日用百余斤大刀打熬气力,上阵时所用长刀不过十余斤而已!既是我皇难以确定北征主帅之选,臣举荐洪亨九担任此职!论谋略决断,其胜过臣数倍;陕西孙白谷可副之,其人沉稳刚毅、智谋深远,组建之秦军亦是精强无比;有此二人率军北征,我皇可高枕无忧亦!还请我皇早日决断!”
卢象升对朱由检打岔的幼稚举动根本不屑一顾,直接直言不讳的推出了自己心目中的主帅人选,进一步向皇帝施加压力。
其实卢象升的提议与朱由检不谋而合,洪承畴与孙传庭都是北征主帅的最佳人选。两人的能力不相上下,但即将到任蓟辽的洪承畴将会占据地利与人和的优势,加上其处事手段更加圆滑,比起为人端肃、治军严格的孙传庭更加适合作为大军主帅。
若是由洪、孙二人挂帅出征,二人一正一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软硬兼施之下,那群武将还不得乖乖听命。
阳武侯薛濂以及宣城伯卫时春将会作为监军与督粮道参与战事,二人超然的身份能起到沟通并监视文官武将的作用。
虽说两人在几年间将京营整顿的初俱模样,也展示出了不凡的能力,但朱由检不会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他们,毕竟操训与真实的战场有着本质的区别,一个细微的判断错误也许就会导致整个战役的失败。
至于参战的各路官军战力来讲,勇卫营与京营自不必说,这两只人马都是纪律严明、听从指挥的精兵;左良玉、贺人龙等将都在洪承畴麾下听命多年,使唤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秦军更是孙传庭一手创建起来的强军,白杆兵的忠诚和勇猛更是不必多言,这数只官军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尽管历史上的贺人龙有丢弃主将率先逃命的恶名,但那也是在整个大明败势已成、大厦将倾之际,官军上下人心涣散已经无法挽回的情形下发生的。从现世的表现来看,贺人龙、左良玉等历史上名声不好的大将,在整个剿灭流贼的战争中还是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并无很差的风评传出,明年的北征他们也只是侧翼和协从,不会影响到整个战局的发展,可以放心大胆的使用。
看到卢象升阻止自己亲征的态度如此坚决,朱由检最终也不得不妥协,总得让这位大忠臣下的了台阶不是?
“既是卢卿一力坚持,那朕也只好从善如流、罢了亲征之念!卢卿所荐之人选甚是恰当,朕会使人知会洪、孙二卿,以便使其为来年大战早作准备!卢卿切莫外传北征之事,以防被有心人侦知!”
“臣遵旨!我皇圣明!”
卢象升总算放下心来,既是皇帝亲承不打算亲征,自己总算可以安心前往宣大赴任了。
一旁的王承恩提着的心也是终于放下:皇爷现下已变得不再似从前那般多疑固执了。
在被朱由检留下用过简单的午膳之后,卢象升向皇帝告辞出宫,朱由检一直送到了殿外,方才站在殿门外的台阶上目送着卢象升离去。
崇祯十年的第一场雨一直下个不停,看着小黄门打着的伞下卢象升瘦弱但挺拔的背影,朱由检猛地心头一热,扬声喊道:“卢卿,珍重!”
明年开春,卢象升就将率领数万骑兵横跨数千里深入敌后。此战凶险异常,战场上意外随时都会降临,朱由检内心深处十分担忧这位忠臣的安危,生怕这次是二人的最后一面。
已经行出数十步的卢象升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身形一顿,慢慢转过身来,不顾青砖地面上积存的雨水,缓缓跪倒于地,冲着正在向他拱手施礼的朱由检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一揖后走入雨幕之中,脸上的雨水掺杂着泪水慢慢滑落下来。
这场春夏之交的喜雨足足下了两天,使得北地的旱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雨停的第二日,官道上的地面稍干,卢象升便带着卢象同等人出德胜门,直奔宣府而去。
就在卢象升离开京师后的几天,一只二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抵达京师崇文门外。当先开路的是几十名顶盔掼甲的骑士,两名骑士手持木牌驰在最前面,一面木牌上写着“钦命督师蓟辽”,另一面则上写“东阁大学士洪”,即将督师蓟辽的洪承畴返京陛见来了。
比起素来不喜排场的卢象升,洪承畴的入京则显得高调异常。
其实这才是大明官场中最正常的举动。
一名七品知县出行都要有人清道,身为大明几名有数的顶尖大学士,正一品的高官,你要是过分低调,说不定就有人说你心怀叵测。
深知官场中人心理的洪承畴自然不会犯下这般幼稚的错误,在亲兵们的前呼后拥下,大名鼎鼎的洪亨九闪亮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