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一个人?什么人?他竟然如此神通广大,不怕得罪宗布大神?”钟馗愈加惊愕。
“此人便是紫霄宫老祖新授的弟子——方庆隐方先生。”
“方庆隐方先生?!”钟馗震惊不已,“小神曾经听大帝说过此人,说他是什么《灵台榜》上的任府尊主,当年这位方先生曾在阴阳界南边的芦鸣岛大战十殿阎王,但最后战败,所率部曲全军覆没,自己也身负重伤,被一位不知姓名的神祗救往阴阳界里去了。”
“你说的不错,这位方先生正是紫霄宫老祖亲封的《灵台榜》任府尊主,据说是应此次山海幽冥劫数而生,当年牟尼佛祖从紫霄宫回到灵山后,就亲自召见了大教主交代了此事,而后大教主又回来告诉了老爷我。既然这位方先生是应这次山海幽冥劫数而生的主,我们何不将此事转由他来化解。”
“此法听起来不错!不过芦鸣岛大战至今也将近二十年了,这方先生到底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啊。”钟馗表示无奈。
“方先生虽然在芦鸣岛大战中身负重伤,但已经被神祗救往阴阳界去了,既然有神祗相救,自然是不会轻易丧命的,更何况他乃是紫霄宫老祖亲封的《灵台榜》任府尊主。”
“就算方先生没有丧命,可那阴阳界和幽冥界自古以来两不相干,属下又怎么能见到他?”钟馗为难道。
“你携带此珠先去芦鸣岛,然后照直往北行走,到时候便会看见一座关隘……”
“那关隘小神知道,名叫崇崤关。”钟馗接过话茬道,“属下这两百多年来、经常巡游两界的各处边境,曾经追拿恶鬼到过那里,与那守关的向化胤向将军也有过几面之缘。”
“嗯,如此很好。”酆都大帝颔首道,“你携带此珠到了崇崤关后,便告诉守关将士你是方庆隐方先生的故交,有极其重要之事求见,如果守关将士能开关放行最好;如果不能开关放行,你就只有见机行事硬闯崇崤关了,只要不丢掉性命,能见到方先生,便是大功告成。”
“好!无论能不能见到方先生,此事都势在必行!”钟馗浩气烈烈道,“舍得一身剐,能把皇帝拉下马!我钟馗豁出去了,这便携带金珠前往阴阳界。”
“不可不可……你就这么带走金珠,十殿阎王一定知道你是受老爷我指使的,不说宗布大神要来问罪酆都,便是森罗王也要向老爷我发难,如此幽冥地府依然难逃此劫。”
“那——那该如何行事?!”钟馗急得跺脚,脑门冒烟。
“你且上前来,我自授你一计,须如此如此方好行事。”酆都大帝叫唤钟馗贴耳上来,在他耳畔咕噜了一番。
钟馗神色凝然,频频点头不止。
酆都大帝授计完毕,嘱咐道:“此计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大帝嘱咐,属下明白,属下一人担当便是,便是死也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此事攸关幽冥安危,你明白就好。”酆都大帝赞许道。
“请大帝尽管放心,如无其他之事吩咐,属下就暂行告辞先回长安街去了,冬至述职大会属下再来相见。”钟馗行礼告退,悄悄离宫而去。
酆都大帝郁闷半晌,才禁不住伤叹道:“宗布大神将那费天君引荐到幽冥地府,却又不发来引荐信,估计八成是为报私恨,想要引发幽冥动乱而又不愿落下把柄。看来这山海和幽冥的劫数果然即将来临,如今大教主闭关不出,森罗王又蠢蠢欲动,为了转移这起幽冥祸事,我也只有借助钟馗行一回险道了,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舍一人而能保全大局,这或许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啊。”
暗自设下计谋,酆都大帝却是忧心忡忡,没有一丝高兴之色,毕竟这计谋充满了难以掌控的变数,一切还待冬至那日的述职大会后才能一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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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幽冥地府旧制:冬至之日,酆都大帝、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十殿明王【已全数为任府众神所灭,事见本著《血溅幽冥》卷】以及醧忘台的孟婆和阴阳两界巡游判官钟馗等各殿判官都要参加幽冥地府的一年一度的述职大会,齐聚在翠云宫向幽冥大教主地藏王陈述本年的行政业绩,便如阳界官府的官员向上司述职一般。
因为地藏王在中土九华山闭关,所以述职大会就暂时交由酆都大帝在酆都明生殿主持。
为何幽冥地府的年度述职大会选定在冬至之日呢?
原来这冬至日乃是一年之内阴阳转化的关键之时,此日白昼极短,而黑夜最为漫长,利于幽冥地府举办大型事务的会议,并且此日阳界的帝王和百姓也会举行祭天拜祖的仪式,因此无论是阴界还是阳界,都十分重视冬至之日,“冬至大如年”之说正因此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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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逝,如水淙淙,转瞬之间就到了冬至之日。
暂时放下幽冥地府冬至前后发生的事不表,且说说中土南唐国宛陵郡华阳镇谭府。
冬至此日,谭府老爷公映在儿媳燕灵、丫鬟小雨和管家刘二等人的陪同下,去雪峰山朝天洞上了香拜了祖,因为心思重重,所以并未在山庙中过夜,返回谭府后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公映在拜祖时想到家业后继之事,不免心中万分纠结难过:这一者是文基离家一个多月仍然杳无音信;二者是燕灵与文基洞房花烛夜后,至今也没有什么怀孕的迹象。如若文基发生意外而谭府又后继无人,岂不是万贯家业都做了风云流散,那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呢?
因此当晚公映郁闷不安,便唤小雨进入书房来,询问道:“小雨,少夫人这些日有没有反常的举止?”
“禀报老爷:自大公子离府后,少夫人每日都在房中练习打坐,比以前安静了许多,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止。”小雨回禀道。
“我问的不是此事。”
“老爷问的是何事?”
“这……”公映沉吟须臾道,“比如最近少夫人有没有感觉到恶心,或者嗜睡……”
“哦……老爷原来问的是此事,小雨明白了,小雨这就向少夫人打听打听去。”小雨虽是未婚女子,但耳闻目睹的世事很多,因此公映一说出那话,她便明白其中话意话,遂就施一福礼,轻脚轻步地退出了书房。
小雨转游廊,走花径,步屐匆匆,片刻之间便来到了燕灵夫妇的新房。
新婚洞房的走廊上依旧悬挂着大红灯笼,门口依旧铺垫着大红地毯,门上依旧张贴着大红囍字,一片红红火火,喜庆不减当日。
小雨才迈步跨过门槛,在外室的小化抬眼便觑见了。
她正在小心翼翼地给足炉灌热水(准备给燕灵晚睡焐脚哩),于是连忙放下手中的足炉,高兴地叫道:“小雨姐,你来得好,快陪我唠唠嗑吧,我家少夫人现在每天都像菩萨一样打坐在床上一声不吭,我都快憋闷死了。”
“唉……”小雨轻叹一声道,“少夫人一天到晚的这么打坐,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想修炼成仙呗。”小化表示不满道。
“切!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这修炼成仙的事儿说来玩玩还行,若是当了真岂不是笑掉了人家的大牙。”小雨啐道。
“我也是这么想呢,总是劝少夫人别折腾了,她倒好,反而说我是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小雨姐,你帮我劝劝少夫人吧,这才吃的晚饭呢,她又在床上打坐不动了。”小化愁眉苦脸道。
“嗯,我这便去劝劝少夫人,你忙吧。”小化一边答着话,一边朝内室走来。
轻轻掀开门首外面的珍珠挂帘,又掀开门首里面的红绸遮帘,小雨微鞠着身子走进了燕灵的卧室,抬眼朝里面打量去,果然看见燕灵垂放两臂,挺拔腰姿,亭然不动地打坐在床上。
只见她头顶挽着少妇端庄的高椎髻,身穿着红裙和狐毛滚边的夹袄,吊稍双眼微微合闭,银盘花容静如止水,宛然超尘脱俗的入定仙子一般。
瞥见这番光景,小雨不禁抿嘴一笑,暗自揶揄道:这打坐委实还当了真呢,每日如此正襟危坐,难不成还真修炼成仙了?遂就轻移脚步走将过去,轻唤道:“少夫人?少夫人……你……睡着了吗?”
“没有睡着呢。”燕灵忽然睁开吊稍眼,依旧保持着打坐的样子,抱怨道,“这别人家祭祖都在家里,我们家祭祖偏要去那朝天洞,这一趟陪公公走下来,又不能快,又不能慢,更不能跑,直走得我腰酸腿疼的,哪里还能睡得着觉?”
“少夫人不许胡说,鳌祥公的金身如今还供奉在朝天洞寺庙里呢,这祭祖的规矩在老爷当家时就定下来的,以后大公子继承家业,自然也不会改变。”
“好好好……我不胡说,我错了我错了……小雨姐你找我有事吗?如果没有事的话,就别打扰我打坐了。”燕灵一心一意想打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