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贤弟,你也真是,竟弄了这一出,就让她取走人参便是,何必为难人家?”
“古兄:玉虚宫的法旨,小弟怎敢不遵?都因她身负前债,合该在此相还,小弟这才略施小惩而已。”
“虽然玉虚宫天尊已经说明缘由,但是如果真出了事,你我可都是担当不起啊。”
“小弟自有分寸,早就吩咐蛇虎二神在此关注。”
“嗯,没出事便好,逄贤弟还是趁早救醒她,叫她速速离去吧,免得你我二人一不小心,就卷入了这场劫外之劫,做了那《灵台榜》上的封神客。”
“正是正是……古兄说的极是。”
听着那话语来去之间,杂沓的脚步声业已清晰在耳,慧女遂赶紧闭上双眼,佯装昏睡。
两盏大红宫灯,光芒摇曳,徐徐靠近,挑亮了周围的一片茫茫黑夜。
只见四条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慧女的面前,左右两位粗服糙衣,面目凶陋,各提一盏宫灯,显然是奴仆角色;中间两位,一位白衣胜雪,一位红袍赛火,皆有四旬年纪,长发披肩,相貌俊朗,一副世外尊者的模样。
那白衣尊者蹲下身来,观察慧女一番道:“逄贤弟,她果然咯了不少血,你快给她吃一颗金丹吧。”
“我正有此想,此事由我而起,自然由我来了。”红袍尊者说着话,自怀里取出一枚金丹,樱桃大小,拈在右手。
慧女听说那话,顿时十分紧张,不知丹药是真是假哩,急忙睁开眼道:“你们是什么人……给我……”
红袍尊者并未立刻答话,趁着慧女开口说话之时,便将那颗金丹塞进了她的口中,然后对白衣尊者笑道:“古兄,你看:原来是在装睡呢。”
白衣尊者含笑不语。
慧女抵抵舌尖,欲想吐出金丹,但那金丹早已滑溜溜地滚入腹中去了。她惊慌失措问道:“你们……你们给我吃的是什么?”
“人衔丹。”红袍尊者淡然作答,然后唤道,“阿虎:速把那黑匣子拿过来。”
“诺。”右旁走出一位虎头奴仆,将一具黑匣呈递上来。
红袍尊者接过黑匣,打将开来,轻放在慧女身边,原来那黑匣里装着人参,正是逃走的那株哩,不过已经被洗刷干净,打包装匣。
红袍尊者道:“如果不为难你一下,还真怕你多挖了我的宝贝去,这些宝贝也都是灵性之物,不容你胡乱杀伐,现在原物奉还,速拿了它去吧。”
“你是什么人?谁知道你会不会骗我?”慧女一脸懵圈,不相信有这等好事。
“古兄你看:疑心病还忒重的。”红袍尊者戏笑道。
白衣尊者呵笑两声,算是同意红袍尊者的说法。
慧女却叫道:“这人参是要救我定之弟弟的命,万一你想害我,却不连我定之弟弟也一起害了?”
“呵呵呵呵……好吧,你若不信,那本尊就显个身来给你看看吧。”一阵呵笑声中,红袍尊者忽尔变成了白日采药的老人。
“你?你……你是什么人?”慧女满面错愕。
“我是这不咸山的山神逄池会,奉玉虚宫法旨赠送你人衔草,若要害你,何至于此!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原来是山神老人家相助!我相信了我相信了……多谢山神老人家相助……”慧女大喜,起身致谢,此刻她吞下的那枚人衔丹早已起了作用,精气神好了许多,因此信以为然。
“这也是你身负前债,合该在此相还,一施一还,今朝功满。”红袍尊者化回本身道。
“什么意思?”慧女愕然。
“不须多问,不日你自己便会知晓。”白衣尊者忽然接过话茬道,“大护法,请回吧……祝你早日了却尘劫,证回金身。”
“大护法?什么意思?”慧女更是莫名其妙,不禁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山海奉敕古应逢,不咸山上土地翁。哈哈哈哈……逄贤弟,我们速去吧,不然要被她纠缠得没完没了啊。”白衣尊者大笑说过,广袖一挥,一阵清风过处,已然不见了四位神秘来客。
却听见夜空中传来洪亮地七个字:
“大护法,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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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护法?
什么大护法?
切!莫名其妙!
慧女仰望天空,夜色无涯,一头雾水。
暗自吐槽后,她便准备离开不咸山,但一来昏天黑地;二来浑身乏力;三来想起刚才吞服的人衔丹,正需调理,因此暂且作罢。遂就在草地上打起坐来,一边行法运功,一边等待天明。
如果慧女一开始得到人参时便走,也不会发生后来之事,但她偏生贪念,欲想多挖几株人参,才落到这般田地。
而认真推敲起来,却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即所谓:一因一果,毫厘不爽;一啄一饮,皆有前定。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原来当初钟山之都昂山大战,九天玄女第一次破“十会阵”时,不幸受伤,被风雪亭救回大成府。之后,为救九天玄女,风雪亭遂去敦薨山求药,被怪物击伤吐血,是以九天玄女欠风雪亭一份血债。今日慧女在不咸山摔伤吐血,正是为了消除前世血债,以证无牵无挂之体,此为九天玄女二还宿债。【可回读《山海经之三子传说》第二卷《钟山秘史》第七十二章《二救玄女 舍命求草》】
此时慧女固然不知其中缘故,只一心打坐运功,调化人衔丹。
但听深山茫茫静寂,流光淙淙悄逝。
慧女渐渐地感觉到五脏六腑温暖舒泰,浑身无一处不轻松自在,业已恢复如初,果然是好丹药也!
当她欣然睁开眼时,却见山头破晓,晨曦满林,一夜早已过去。
慧女遂嘘气收法,取黑匣在手,不做稍事停留,提气纵身,飞离了不咸山。
一路返程之中,慧女每逢路况不明时,总会遇见行人或樵夫或田农告知方向,因此节省了不少时间,实则皆是当坊山神土地在暗中相助而已。
傍晚时分,慧女业已回到敬山祠庙。
她一脚跨进庙门来,便急急地问道:“燕灵妹妹,定之怎么样了?”
“慧姐姐!你回来了!”燕灵正在给文基喂汤,忽然听到慧女的叫唤,兴奋地回过头来道,“定之哥哥现在好多了哩。慧姐姐,你找到了人衔草了吗?”
“切!什么‘人衔草’,不过就是人参而已!那老道故意变着话消遣我呢。”慧女一边吐槽老道,一边走至角落里来,伏身低首,仔细观察文基的脸色,一副心疼爱怜的样子。
恰在此时,文基倏然睁开眼来,吓得慧女一大跳,顿时面如噀血,直起纤腰,将目光撇到一边去了。
文基并没有察觉,弱声道:“慧姐,你回来了……辛苦你了。”
“没……没事!看起来……定之弟弟的精神好多了。”慧女有些心慌意乱。
“慧姐姐:都是这汤起得作用呢。”燕灵高兴地将陶碗端在慧女面前,陶碗内鹿汤微漾,无香无味。
“这汤是哪里来的?”
“两个老猎人给的!你走了之后,他们就来了。每天给我吃鹿肉,还给定之哥哥喝鹿汤。”
“哦……难怪,大概这就是什么‘鹿茸汤’吧?我在药书上看见过, ‘鹿茸汤’ 最是补虚益血,定之弟弟喝了它,自然精神了许多。”
“但这回我感觉、应该不是鹿茸汤起得作用!”
“那是什么汤起得作用?”
“慧姐姐汤!”
“慧姐姐汤?”慧女莫名其妙。
“嗯呐!慧姐姐你看啊:你这一回来呀,定之哥哥就精神了许多,这不就好像喝了一碗慧姐姐汤呣?这可比那什么‘鹿茸汤’管用多了。”两人对眼擦出的火花,燕灵全都瞧在眼里,因此趁机表达不悦。
“燕灵妹妹,你在胡说什么。”文基难为其情,轻声责备道。
“我说的不是吗?我在你身边都呆了三天了呢,也没有看见你对我睁一只眼,说一句话;慧姐姐一回来,你就又睁眼又说话了。”燕灵才不在乎二人发窘的感受,仿佛只有说出心思才会舒服一点。
实辄燕灵如何知道:自从她嘴对嘴喂汤救醒了文基之后,文基就一直闭着眼不说话,也是不好意思面对她呗。此时二人虽然亲吻了彼此,心灵更贴近了一层,但都羞于捅破那层窗户纸,文基干脆佯装不知,包括燕灵在他耳边唠叨慧女前往不咸山的事。
慧女虽然不知道二人已经发生亲吻之事,可是一听那话,自然也明白燕灵是在吃醋哩。
为掩饰内心的尴尬,她伸指一点燕灵的脑门道:“你这个丫头,人不大,醋不小,亏你还能想出个什么‘慧姐姐汤’来,你好好地看着你的定之哥哥吧,姐姐熬人参汤去了。”
话音落处,慧女捧着黑匣,转身欲走,准备生火熬药。
文基却突然唤道:“慧姐: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你既然回来了,那我们就不要再耽搁了,还是赶快回谭家庄去吧。”
“现在不能回去。”慧女斩钉截铁道。
“为何?”文基甚是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