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空中飕飕飕的一阵飞箭掠过,有的射入江中去了,有的射在铁索桥的桥台门架上咄咄咄直响,原来是塔提人已经发起进攻,此时交信想走都走不了了!
赵海朝铁索桥上大喊道:“金将军!你就快拆了桥去吧!这里有我和偢儿顶住。”
话落处,赵海拉着交信匍匐前进,爬到了土沙袋垒成的工事后,传令镇兵和勇士准备迎战。
铁索桥上金明看见情势已然十分危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只想尽快抽空铁索桥,以滞缓敌军进攻,于是挥剑猛剁,往北岸移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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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无演率领塔提军匆匆翻过浮云关,一路转崖磨岭,行走甚疾,果然就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乌沙江南岸的流金镇。
前哨才进入村口,就发现无数村民从桥边四处逃散,而桥边构筑的防御工事极其简易,并且把守的兵力也为数不多,因此迅速地回禀了血无演。
血无演闻报大喜,即刻传令攻占铁索桥。
一阵箭攻之后,焉其午亲自率领八百塔提敢死队,执盾牌,舞兵械,气势汹汹地杀奔桥头来了。
这边赵海早就招集了三百多镇兵和勇士,严阵以待。
等塔提敢死队进入箭程,赵海一声令下,众士兵拉弓的拉弓,射箭的射箭,霎时间箭矢纷飞,落入敌阵。
塔提兵应箭而倒,死伤一片,但在焉其午的督战下,依旧疯狂地向前冲锋,其势犹如风卷残云,洪流决堤。
赵海控弓在手,连珠炮似的狂射。众士兵也都使尽浑身气力射杀。
战不多时,箭矢告馨,毕竟备战仓促哩。
赵海见塔提兵业已杀近,回头觑觑金明,大约已经拆了近半的桥身而去,如果再支撑半个时辰,便可大功告成了,于是他大呼道:“兄弟们!今日便是我们向蚩尤大帝献祭的时候了。怕死的速去;不怕死的都随我上!”
大呼声落,赵海提一口断头刀跃身而出,杀奔敌阵。
众士兵热血沸腾,一个个龙腾虎跃,随后杀出,居然无一人退缩哩。
交信东摸西找,一时找不到兵器,就随手搂抱了一根水桶般粗实的木料,杀奔出来。
面对塔提兵的进攻,这些人居然毫无畏惧,难道他们一个个都是铜头铁脑,三头六臂?
其实并非如此,这与民族信仰有关!
原来这些人乃是九黎遗族,都高傲地认为自己是山海大神蚩尤的后裔,血脉里流淌的是战神的烈血,再加之赵海平日的训练和教化,各个都十分崇尚武道和气节,把猎杀敌人头颅和战死沙场视为祭献祖先的最高荣誉,因此毫无畏惧,虽死无悔。
那话间,双方接战,展开了近身的生死搏杀。
一时间,呼杀声,惨叫声,兵器交撞声,头颅滚地身,尸体栽到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
众士兵虽然十分英勇,毫无畏死,但毕竟塔提兵装备精良,而且人数也远远超过了他们,因此战不多久,相继死于混战之中,只剩下赵海和交信尚在敌群中来往冲杀。
赵海已然浑身多处受伤,鲜血淋淋,几次跌扑在地上,又跃将起来杀敌,但终于气竭力尽,再也爬不起来了。他见自己已无力再战,遂对交信大呼道:“偢儿,千万不要当了俘虏啊!镇爷先走一步了!”
一声呼过,赵海横刀切腹自杀,血水喷射,肠子流了一地,命丧当场。
见镇爷赵海战死,交信就似一头受伤的老虎发了疯狂,舞动木料,横来扫去,挨着的则倒,碰着的则飞,荡着的则死,一时无人能敌,原来他身巨肉肥,虽多处受伤,却都没伤及要害哩。
焉其午见交信猛如恶虎,一时拿不住,就命塔提兵后退了二十余米,以弓箭射杀之。
顿时箭射如雨,纷纷射在了交信身上。
交信一手乱拔箭矢,一手抱木往前冲杀,浑身流血,丝毫不惧。起先尚不觉得疼痛,但身上的箭矢越来越多,就如一匹刺猬也似,终于脚步踉踉跄跄,猛然跪在地上,往前仆倒。
就在一阵金花缭乱中,交信忽然瞥见母亲慢慢地走将过来。
“娘……”他不由伸出了手臂,欣喜的喊了一声娘,然后手臂重重地摔落在地,瞳孔渐渐扩大,僵滞,失去了光彩。
“娘呢,我娘呢?”交信虽已战死,却依旧惦记着母亲,魂魄就飘游到北岸来了。
但寻找了许久,也没有寻到他娘的影子,原来老妪在桥北侧等候了多时,仍然不见交信回来,于是心中焦急,一边呼唤着儿子,一边沿着江岸摸索去,一个脚下踏空,竟然掉落江中去了。
交信不知母亲已殁于江中,依旧四处寻找,呼唤……
猛然间有一道红光将交信往高空中卷去,正是鸿钧老祖开辟的红光圆劫道把他连同赵海一起接入灵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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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提军经过短暂的交锋,就轻易地占领了乌沙江南岸地区。
但铁索桥已遭到破坏,且又天色已暗,一时无法渡江,是以血无演传令各部就在流金镇安宿了下来。
第二日,血无演分拨了两支人马,一支由焉其午率领,迅速去修复铁索桥;一支由安库罗率领,沿乌沙江南岸地区开始掠夺黄金。
原来乌沙江南岸这片区域,除了流金镇外,还有大小几十处的村落。村中百姓沿江而居,俱以淘沙炼金为生,因一来消息闭塞,二来不愿离开,三来塔提人入侵神速,所以都没有及时的撤离和躲避。当安库罗率领的塔提兵进入村落,家家户户都遭了灾殃,被洗劫一空,有的土豪和村民甚至搭上了性命。
安库罗大肆掠夺了两日,竟然就掠夺来大量的黄金,装了木箱之后,居然有三十多箱,果然是“乌沙江畔金如山”哩!
血无演十分高兴,遂就把这些黄金箱架在骡马身上,命二十多个士兵驱赶着骡马,翻越浮云关,送往贝机国天都圣宫去了。
这边黄金之事办得忒顺利,那边修复铁索桥却遇上了**烦:塔提兵一旦铺垫桥面,北岸的石炮强弩就一时齐发,封锁南岸桥头;铺桥的塔提兵多被打死,或者掉入江中潝死。
焉其午强令修复了两日,依旧寸步难行,无奈之下,只得如实禀告了血无演。
血无演听罢大怒,既强征了数百名村民修复铁索桥。
但一者桥身甚窄,行动迟缓;二者对岸的石炮照轰不误,所以好不容易铺就的一段桥面,顷刻之间又被打得落花流水,毁坏殆尽。
血无演气急败坏,只好撤兵,召集众将商议对策。焉其午建议制造石炮巨弩,却因材料奇缺,工匠难寻,而且又耗费时日,最后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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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血无演忧心忡忡,兀自在灯下苦思冥想渡江之策,安库罗忽然求见。
血无演遂传他进来,问道:“半夜三更,你来有何事?”
安库罗神秘道:“主人,我已想到了一个渡江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血无演高兴非常。
“主人不是有宝贝在身吗?何不将它放出去,保管对面的人都会死绝。到那时再铺桥渡江,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安库罗一脸阴鸷道。
“你说的是……”血无演明白其意,沉下脸色道,“不行不行……这宝贝自吃了伤后,这些年都没恢复精神来,如果再有个闪失,却不是要了本酋长的命!攻打浮云关那般吃紧,本酋长也没舍得放它出来。”
“主人,这番可不比浮云关了。这一条大江横在面前,任凭千军万马也是过它不去啊。”安库罗道。
“这……”血无演沉默起来。
“主人,如果再拖延下去,对岸敌人必定防范更严,不仅对我军不利,而且对收集黄金也没有好处。如果伯陀不高兴起来,那就……那就……” 安库罗吞下了后半句。
血无演沉思良久,甚觉有理:“看你模样粗鲁,却也有几分心机,不枉我叫你看养宝贝。”
“这全是主人教导有方。”安库罗献媚道。
“哈哈哈哈……好!我就用它一回。”血无演下定了决心,撩开大步往外走去。
那宝贝究竟是何物,血无演却如此谨慎?
咦!原来就是他在塔提堡迎神殿里炼养的那条蛭妖哩。
当年夜离陪子熙去塔提堡求兵,曾遇到此妖,且差点斩杀了它。这蛭妖受了重伤之后,就一直没有彻底痊愈,所以血无演待它如子,爱惜胜似千军万马。
这番大军受阻,事态严重,血无演才不得不放出蛭妖一试。
值时大约已是四更天左右,四野乌漆麻黑一片,只有夜空中的星子在慵倦的眨着微明的冷光。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阵的江涛轰鸣声。
在星光隐约下,血无演来到桥头,自怀里掏出那只小银盒,轻轻的掀开盖来,然后左手托盒,右手捻动花指法,默默地念起巫咒来。
只见那小银盒里冉冉袅袅的升起一股黑烟,起初就似一柱香烟,稍后又粗似胳膊……越来越壮,越来越大,忽而黑雾澎湃,迷天盖地。
猛然间,就听一声怪吟,那蛭妖在黑雾里翻滚着水桶般的身子、倏然往北岸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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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金明一边挥剑砍断桥上的铺木,一边往北岸退去,大约一个时辰未到,就听见南岸的厮杀声渐渐消失了。他抬头观看南岸,在夜晚的余光中,塔提兵正在清扫战场,即知赵海和交信等众人俱已战死。金明心如刀割,热泪顿涌,乃抹了热泪,继续使尽浑身气力斩断铺木,那掌心早已震裂,鲜血直流。
却在此时,身后奔来数十名官兵。
其中一人大喊道:“是金将军吗?”
金明回头觑看,见一大汉走在前面,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急回答道:“正是金明。仆都尉来得正好!快随我把这桥上的木料拆掉,也好切断塔提人的进攻路径。”
来者正是临江郡的右都尉仆参。他已经观看南岸交战多时,因谨遵总管敦伦的命令守护北岸要紧,所以这才没有率军杀过桥去。此时桥上的百姓早已一走净空,金明挥剑起伏的身影被他看出来了,就急忙带领了十几名军士赶来。
仆参听到那话,一声令下,遂与数十名官军一齐动手,乒零乓啷,木屑乱飞。
果然人多力量大,不及半个时辰业已将铁索桥上的所有铺垫之木拆除馨尽。
金明屹立在桥台上,瞥瞥夜幕中空荡荡的铁索桥,长舒了一口气,却忽而浑身散了架子一般、倒在了地上,实在是已经劳累至极也。
仆参急命军士抬起,迅速抬至临江郡的驻军府,命手下小校请军医来为金明包扎手创。
少时,那小校来报道:“禀都尉:总管大人已经携带大量的黄金逃走了,随从人员不计其数,或怕那些军医也在其中。”
“哇呀呀呀……”仆参闻报,直气得面紫筋青,哇哇暴叫,抬腿踹翻了桌椅,骂道:“这些个贪生怕死的封疆大臣,置江山于不顾,视百姓如草芥,着实可恨,可恨啊!爷爷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都尉息怒,总管大人已经逃走,此处还有我们在呢。只要有我们在,就绝不让塔提人打过江来!”金明也是愤恨万分,咬牙劝道。
“金将军说的是。还有我仆参在哩。”仆参豪气干云,将胸脯拍得咚咚响。
“道州的申都统也正率领援军赶来。我们前有大江拒敌,后有援军相助,怕他作甚!现在最主要的是:防守铁索桥,请都尉速去集合人马,守紧桥台,只要塔提人来修复铁索桥,就以石炮强弩遏制,料定那些塔提人一时半会也过不了江。”金明道。
“金将军所言极是。你现在的伤势如何?”仆参关心道。
“无妨,小伤罢了,我自会处理。”金明道。
“好!那我这就去召集人马。”仆参说过,略一施礼,匆匆出了驻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