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关上的众将士直觑得怒目圆睁,腹肺炸裂,牙齿咬得格崩崩直响。
忽然间,就听一声怒吼,譬如霹雳滚过天空,直震得草木发抖,风云变色,就见关垛上飞身跃下去一条人影,手中绰一杆红缨枪,风驰电掣般扑向塔提阵前。
你道此人是谁?
正是韦道哩!
他见吴叔惨受酷刑,又痛又怒,一时忍捱不住,就奋不顾身,欲来相救,这也是他心存义烈,性情使然的缘故。
代劢与众将士回过神时,韦道已去之甚远,拦回不及。
但代劢毕竟是一关之主,此时最需冷静,要以大局为重,才不至于落入敌人的圈套,他只好强忍痛楚压制了群情骚动,观看关下动静,希望韦道能够全身而退。
血无演却未料到哩:竟然有人敢单身闯阵救人,却不是吃了熊心豹胆!
他不由邪恶的冷笑一声,挥斧即剁了下吴叔的右手,拎在手中径迎出阵来,远远地抛给了韦道:“小子,有种!先赏你一只手。”说过,振臂一挥,命令士兵接战。
数十名塔提兵呜哩哇啦的怪叫着冲上阵前,杀气腾腾地迎战韦道。
吴叔的右手被扔落在地上,鲜血流淌,五个指头兀自在跳动哩!
韦道伏身捡将起那只右手,小心翼翼的塞入怀里,猛然间抬起头来,双眼渍血,犹如两团烈焰在熊熊燃烧。他大吼一声,脚下如飞,绰红缨枪直杀进敌阵。
只见人影似风,神出鬼没;长枪如龙,翻江倒海。不多时就将数十名塔提兵戮杀殆尽。
韦道踏着横七竖八的一地血尸,绰枪而来,眼见着离吴叔仅有三十余米。
“好!有胆量!要想救你的兄弟,那就快过来。迟了,你可就来不及了。”血无演远远的瞅着韦道,戏谑两句,挥青铜斧又砍下吴叔的一条右腿,扔了过去。
吴叔此时虽是惨痛入骨,但仍有几分清醒。他见韦道舍命来救,不由热泪盈眶:“兄弟,不要管我了,快回去!”
“哥哥再忍一时,小弟一定救你出去!”韦道眼含热泪复将那只右脚捡起,放入怀中,一抖红缨枪,直奔杀过来。
塔提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韦道围困在当中,层层狙杀。
韦道左冲右突,杀得塔提兵血肉横飞,连连后退。
但离着吴叔仅有十多米时,韦道业已多处挂彩,浑身血染一般,进攻也渐渐失去了凌厉之势。而此时焉其午带领数名将领杀将上来,韦道顿时落在了下风,全凭一腔热血支撑苦斗。
当接近吴叔只有五米处时,韦道被焉其午一枪刺穿腹部,鲜血如注,跌倒在地上,却才要爬起,又被安库罗一刀劈在背后,鲜血飞溅,已是受了重创也。
韦道摇摇晃晃地以枪撑起身来,尚未站稳,复被安库罗一刀砍断了右腿,跌趴在血泊里。他艰难的抬起头观看吴叔,却在一片血光中,吴叔的头颅已被斩落了下来。
五米的距离成了韦道与吴叔永远不可超越的天堑!
韦道吃力地抻开五指召唤吴叔的时候,一道白光从他的后颈处闪过,眼前一黑,刹时失去了所有痛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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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杀了吴叔与韦道二人后,血无演趁着军心高涨,命令焉其午和安库罗各率所部、向浮云关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进攻。
代劢眼睁睁地注视着两员部将惨死敌手,十指紧攥,几乎将掌心都攥出血来了。
他眼里充满了仇恨,高呼道:“兄弟们!今天就是我等报效国家的时候了!就是死也要死得象两位将军一样!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决不让敌人踏近浮云关半步!兄弟们!随我杀啊!”
呼杀间,代劢跃身立在城垛上,左手控弓,右手发箭,飕飕飕连射了数十支利箭。
关下的塔提兵应箭倒下,死伤一片。
众将士一个个热血沸腾,仇恨填膺,射箭的射箭,掷标枪的掷标枪,滚礌石滚木的滚礌石滚木……一时间,大家同仇敌忾,尽将胸中愤怒向关下发泄去。
塔提兵挥舞着刀枪斧钺,践踏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呜哩哇啦扑向关头,倒下了一批,又涌上来一批,惨嚎连天,死伤无数。
两军恶战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直杀得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但塔提军却没有丝毫撤退的意思,好似越杀越多,而浮云关的将士却越战越少,已经难以组织有效的防线了。
就在此时,守关门的小尉全身血污的来报:关门已失陷了。
代劢听报,既不惊讶也不慌张,即令身旁数十名亲兵速去支援关下。亲兵们含泪不舍,踊跃而去。代劢回转身,大吼一声,只身一人阻杀关头之敌。只见他手中偃月刀起如狂飙,落似海啸,直杀得那些塔提兵鬼哭狼嚎,血溅苍空。
代劢在敌群中前冲后杀,恶战多时,业已渐渐体力不支,险象环生,毕竟双拳敌不过四掌,只虎斗不过群狼。
却是怪哩!忽然间,塔提兵纷纷掉转身往关下逃去了。
代劢甚觉奇怪,连连斩杀了几个来不及逃走的塔提兵,伏身往关下看去,却见无数塔提兵正从关门下长驱直入,原来塔提兵惧其神勇,纷纷绕道而行了。
代劢突然间感觉浑身冰凉,如落冰窟,禁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他本来早已浑身多处受伤,流血过多,先前全凭斗志昂扬,竭力拼杀,此时忽失敌人,斗志一懈,精神就崩溃了,整个人遂也垮了下来。
代劢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忽然一个腿软就跌扑在尸体堆里。却才要起身,抬眼便瞥见无数的塔提兵从梯道上冲了上来,他大吼一声,一跃而起,直把那些塔提兵吓得连连倒退了数步。
只见代劢圆目怒睁,络须戟张,手中偃月刀抖得瑟瑟发响,然而须臾间,魁梧的身影在摇,在晃,在摇摇晃晃,似乎已经站立不住。他复大吼一声,将偃月刀舞个刀花,猛然往下扎去。
这次代劢却站得稳当,岿然如岳,威风凛凛,昂首云表之外。
塔提兵为其震慑,一时俱畏缩在那里,不敢上前,过了许久才慢慢围将上来,却发现代劢早已气绝身亡。
原来代劢之所以巍然不倒,是因为他的右手紧紧攥住偃月刀,而偃月刀的稍尖又戳穿了他的右脚背,深深的扎在城砖之下,人与刀与这片山河早就浑然连成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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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书上曾说:阴阳生五气,而后化万物。
何为五气?即金、木、水、火、土,万物俱是从这五气中化来,人种固然也是如此。
人禀五气而生,失此五气则死,但有时人虽死,其气却一时不灭,这皆是因为心有执念的缘故。
代劢丢失了浮云关,且壮烈而死,但一念未灭,一气未绝,其气激烈冲荡,就在他一声大吼间,一道光气倏然冲开了泥丸宫,直射向九霄云外。
这道正气正好显现在山海界西南上空,赤红如血,映照天地,却早就惊动了一位神祗。
你道这位神祗是谁?
正是灵台山守界大神毕蒙。他忽见一道血气冲空,颇具正色,便急来禀报鸿钧老祖。
鸿钧老祖自为任府众神定了位次之后,颇是消损了许多元气,遂就一直在斜月三星洞中打坐静修,恢复精气神。此日毕蒙突然匆匆而入,脚步甚响,就把他老人家给惊动了。
鸿钧老祖启开慈目,问道:“毕蒙,不是叫你去、协助烛龙监督众神开山辟道、建基立府去了吗,又来此作甚?”
“启禀老祖:烛龙嫌小神协助不力,翻倒添乱,故此就被他遣回来了。小神在回来的路上,却见先前西南边的黑气已经弥漫到中土地界上来了,适才又见一道红光冲射天空,料定下方定有大事发生,所以小神特来禀告老祖。”毕蒙小心谨慎行礼道。
原来毕蒙携任府众神的魂魄从芦鸣岛返回灵台山的时候,就曾经发现贝机国黑气纷纭,迷天盖地,因此对此地就多了一分小心【事见《山海经之三子传说??血溅幽冥》卷】。
鸿钧老祖听罢,暗吃一惊,忙随毕蒙出了三星洞府,行在天野,抖展大袖拂开云层,往北界观看,却果然如毕蒙所说哩。
“这是天数啊,这是天数如此啊!”鸿钧老祖连连浩叹道,“我因中土下界是个大乱世,所以才将山海此劫左右到东南阴阳界上去了,以免得生灵涂炭,不料这西南界上又生出一劫,这实是天数如此,非人力所能左右啊。”
“那下界人种岂不是又要遭殃了?”毕蒙问道。
“这恶气虽然也在无为道界之中,但并非应那山海界的劫数,实在是一个奇数啊。幸好这西南界上还有许多正气,可以帮助人种躲过此劫,但这也全在他们善恶一念之间,看来我这《灵台榜》又要多封出几部来了。”鸿钧忧叹不已。
“老祖你看,那道赤气还在呢!”这时毕蒙忽然直指浮云关,惊叫道。
为何毕蒙能看见那道赤气,鸿钧老祖反而看不见呢?
原来鸿钧老祖消耗元气甚多,一时昏暓,而且他把目光全都放在西南各大世界,一时倒未注意到脚下,而毕蒙却早已发现那道光气起自何方,就一直留意着,因此有此现象。
鸿钧老祖听说,俯首朝浮云关望去,只见那道光气赤红如血,映照山海,颇有忠义之象,但此刻渐渐消隐欲灭,于是道:“如今下界大乱,为将的多是争权夺利,图王图霸,几个能有如此报国爱民之心?此人尽节报国,忠勇可嘉,灵台封神,此人可录。你速去将他领来灵台吧。”
毕蒙听说大喜,驱云欲走下界。
“且慢!”鸿钧老祖忽然又叫停毕蒙道,“刚才我细看那处,竟然还有两人禀此赤气,甚是威武,你速速一并领来。”
“遵法旨!”毕蒙应了一声诺,一沉云脚转离灵台山,往北直奔浮云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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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关上,尸体籍压,殷血涂地,一片地狱恐怖的景象。
血无演站在代劢的遗体前,也被他的余威所震慑,愣了许久,没敢动手。
但他毕竟是塔提人的酋长,待回过神来,怒道:“都是个死尸了,老子还怕你个鸟蛋!”
话落处,血无演恶狠狠操起青铜斧,准备砍下代劢的首级。
却在此际,忽然一阵大风吹刮过来,直刮得塔提兵东摇西晃,踉踉跄跄,有几人没有站稳脚步,就被刮到关下摔死了。
大风过处,云层中扑下一个金光闪闪的三头独足的怪物,正是灵台山守界大神毕蒙,赶来得正巧哩!但见他在云层中倾伏上身,长臂一揽,就将代劢、韦道、吴叔三人的尸首揽到空中飞腾而去,
血无演在大风里晕头转向,惊慌失色。
霎时间,风云俱散,天地开朗,日照山河,历历在目,却已然失去了代劢的踪迹。
血无演唬得魂不附体,连叫“邪气邪气,此地不可久留”,便急命焉其午集结人马,杀奔关下,直往乌沙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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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毕蒙如何识得吴叔与韦道的尸身?
其实道理很简单哩!因为二人头顶之上也有红光闪耀,只是略微弱于代劢而已。至于那些战死的将士,虽也有一时的红光隐约,但此时早已泯灭,只有转世再修了。
毕蒙携着三人的尸首径返灵台山,少时便至,来见鸿钧老祖。
三人的魂魄昏昏惨惨,欲聚欲散,但因红光未失,所以尚未飘离身去。
吴叔与韦道二人已是无头断肢之尸,鸿钧老祖见此景,大吃一惊:若要再延误时间,可不就要大费周章了?于是他急运至圣功德之法将二人的首级和残肢接上,匆匆来寻灵气之位,要定住三人的魂魄哩。
寻过些时,便在灵台山一处璧崖上发现了三道灵气穴位,鸿钧老祖遂发***,一声响,即震开了气位。
只见三道灵气亮如光柱,斜照虚空,冉冉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