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缇和夜离返回吊脚草屋,将草药分类存放,忙至半夜方才洗漱而睡。
接下来数日,天气依旧晴好,二人每日都去那片山林挖采草药,当真是挖之不绝,要嘛有嘛,每日都会背回来一药篓草药,并且有时还能抓到野鸡兔子之类回来改善伙食,端地犹如童话故事一般。
阿缇自然高兴不已,尤其令她高兴的是居然抓到了地元、山龟和穿山甲,这在以前是做梦都做不到的。而夜离只在旁边默默照料,看见阿缇高兴,他心头也好似抹了蜜般甜蜜。
按照药方来说,绝大多数配制的药最好都要晒干来用、才能达到最佳疗效,可是阿缇哪里能等得及,希望立刻治好阿妈阿哥的伤病哩,因此都用新鲜的药草配制药方。至于多余的药物,以待下雨之日清洗切块炮炙,再等天晴晒干储存。
新鲜药草配制的药方尽管效果欠佳,好歹也有一些疗效,加之夜离暗施法术,阿缇的阿妈阿哥的伤病已然发生明显的好转。
时光转逝,眨眼到了第十五日,也就是阿缇提出的半月期限之日。
当晚寝息之时,阿缇照旧拿起麻绳来,开始一圈一圈地捆绑夜离。
旁厢阿雷实在看不过眼,抱怨道:“阿妹,阿离这半个月来,每日都辛辛苦苦地陪你上山采药,回家来后又配药熬药,给阿哥和阿妈治伤病,你应该感谢阿离才是,怎么还要每晚捆着他?”
“阿哥,你和阿妈的伤病好了许多,我也能看得出来,但我心里已经感谢他了啊,总不能天天都把‘感谢’挂在嘴边吧。”
“呃?阿妹,你心里是怎么感谢的?”
阿缇一边捆麻绳,一边傲娇道:“我本来和他有‘半月之约’,半月之内如果不能让阿哥阿妈伤病有起色,他就立刻滚蛋;半月之内如果能让阿哥阿妈伤病有起色,他就可以留下来、继续替阿哥阿妈治伤病。现在半个月已经过去了,阿哥阿妈的伤病果然好了许多,那么我心里想‘就不赶他走了’,准备让他留下来继续给阿哥阿妈治伤病,直到阿哥阿妈的伤病全好了为止。”
“这也算感谢?”阿雷惊掉大牙。
“当然算了!”阿缇振振有词道,“现在家里草药也有了,药方也有了,我自己也可以配药熬药,他已经算是多余的了呢,我留下他给吃给喝,这难道不算感谢?”
“阿妹啊,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啊,没有阿离,你哪里能采到这么多草药?”
“阿哥!我怎么忘恩负义了啊!我?我……我曾说过好几次要帮他洗一洗身上的衣服呢,可是他总说不脏,不让我帮他洗。”阿缇嘟嘴委屈道。
“熙儿:怪哥哥的这一身衣袍都是修炼之物,不染脏,不须洗。”
“不洗就不洗呗,难道我还喜欢帮你洗衣服?”阿缇很是郁闷道,“不管怎么说,感谢归感谢,这晚上睡觉时我还是要把你捆起来的,就是我阿哥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行!”
“好好好……就随阿妹的愿,阿哥以后不说总行了吧?”
“阿雷哥,你不要责怪熙儿,我已经被捆习惯了,现在熙儿如果不捆着我,我还真睡不着觉。”
“阿哥,你听到了吧,他说我不捆着他,他还睡不着觉呢。”
“切!哄你也当真?你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阿哥也没法管了,睡觉!”阿雷里外不讨好,生气地抓起被褥,蒙头而睡。
其实就在数日前,夜离就已经感觉到麻绳捆绑得不像以前贴紧,有几次阿缇捆绑的时候还担心捆得太紧而悄悄地松了松麻绳,这说明阿缇对他的感情正在悄悄的发生变化,这也正是他夜离所期盼的,自然处处更要护着阿缇了。
因此阿缇每次捆绑麻绳时,夜离还真当成一种享受哩。
此时阿缇业已捆好麻绳,边打结边说道:“怪哥哥,今晚你就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吧,明天不用早起。”
“明天不用早起,难道明天不上山采药了?”夜离惊道。
“是哩,一连爬了半个月的山路、我都快累死了,反正那片山林里的草药也没有人知道,歇息几日也没有关系。而且家里的草药也太多了,本来是想等着下雨天来清洗蒸煮切块的,谁知道这老天总是不下雨!还有山龟和穿山甲,也要全部杀掉炮炙烤干,反正呢——不上山采药,也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
“好,听熙儿的。如果熙儿觉得很累的话,那我们可不可以卖掉一些草药,然后再买一些现成的药回来。”
“什么?卖掉一些草药,亏你这怪哥哥想得出来!卖,便宜得要命;买,昂贵得要死!我可不想便宜的卖,昂贵的买。”阿缇突然像炸毛的斗鸡。
“好好好……不卖不卖……怪哥哥只是随口一说。”
“你少出馊主意,快睡你的觉!”阿缇生气地将夜离推翻在地铺上,狠瞪一眼,猛然站起身,快步走离了去。
阿缇的言行举止有时颇叫夜离迷茫,比如每日都要早起烧饭洗衣,比如说起“尿尿”时毫无避嫌,比如动不动就将他推翻在地铺上,和记忆中的熙儿似乎有些区别,但仔细思想时,两个熙儿又慢慢的合二为一了。
阿缇离去后,夜离佯睡片刻,便又施展元神脱窍法,飘然穿入北屋,落在了阿缇身边,悄悄安坐下来,脉脉地注视着她睡觉的模样。
半个月以来,每夜皆是如此,偶尔也会取出琥珀耳坠提在手中,一会儿看看耳坠,一会儿看看阿缇,神思倏忽,沉迷幻想。当发现阿缇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时,夜离的心里也涌起一种幸福爆棚的喜悦,期间森罗王又曾来过一次,请他前往阴阳界助战,在这幸福满满的时刻,哪还有心思管其他的事,自然是暴喝一顿,驱走了森罗王。
或许是已经看见阿哥阿妈病愈的曙光,或许是终于下定决心留下夜离,今日阿缇睡到半夜之时,红润的唇角忽然浮出了一丝甜美动人的微笑。
在无边的黑暗里,夜离倏然睇见这甜美动人的微笑,便好似浩荡的春风吹拂过冰雪覆盖的大地,雪融化了,冰融化了,粉红的桃花次第绽开,次第绽开,一直漫延到天涯海角。
“熙儿……”
一声深情而颤抖的轻唤,两滴热泪跌落下夜离的雪白脸颊,
是如此之轻,又是如此之重。
他多么希望此刻永葆,但黎明还是悄然来临。
忽然雄鸡一声鸣啼,将沉湎在甜美回忆里的夜离惊醒过来,他知道一会儿阿缇又该起床了,遂就身影一晃,倏然飘离了北屋。
夜离回至西屋,元神入窍,佯装睡熟等待阿缇叫起。
直等到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他才想起昨晚阿缇所说“明日不上山采药”的话,心中暗道:熙儿,今日不上山采药也好,这半个月来你也实在太辛苦了,就好好地多睡一会儿吧。
果然阿缇睡了一场好觉,起来得十分迟晚,便是来给夜离解开麻绳时,也是乌发蓬乱,满脸慵懒,难得梳妆打扮的模样,倒是叫夜离愈加疼怜和心动。
二人随便吃过早饭,开始处理那些储存的新鲜药材,该清洗的清洗,该切块的切块,该蒸煮的蒸煮,该晾晒的晾晒……山龟和穿山甲自然由夜离操刀宰杀,阿缇来打下手。尽管她有些害怕,甚至可怜山龟和穿山甲,可是想到阿哥阿妈的伤病,还是咬着牙,闭着眼,怯生生地协助夜离解决了它们。
如此连续十多日,二人才将家中储存的新鲜药材全部处理干净。
而阿缇的阿哥阿妈也在二人的精心照顾下,伤病彻底好转,阿雷能够起床出屋,拄着拐杖在晒场上来回走动,阿妈也能慢慢走出北屋来,坐在茅檐走廊上晒太阳,其中药方的疗效不得而知,夜离暗中施法才是真正不可或缺。
眼瞧阿哥阿妈的伤病大好,阿缇激动得落泪数次。对夜离充满深深的感激之情,甚至芳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是每晚寝息时,她还是照旧捆绑着夜离睡觉,不过已经很是松弛。
处理完毕储存的新鲜药材,二人又开始上山采药,每日照样习惯作息。
此日傍晚,夕阳斜照,二人愉快地下了山岭,回至吊脚草屋的蓬门前,却没有看见阿雷,因为阿雷自从腿伤大有好转后,每日傍晚便会在蓬门下等候二人归来。
阿缇颇觉蹊跷,一边急忙推门而入,一边不停叫喊:“阿哥?阿哥……阿妈?阿妈……”
直到阿缇匆匆走到北面正屋木梯旁,阿雷才在阿妈所居的屋里答道:“阿妹,你回来了,阿哥在阿妈这里呢。”
“哦,吓我一跳呢,见阿哥没有在门口等我们,我还当出了事呢?”
“阿妹:阿妈今天跌倒了,阿哥正在给她搓抹手脚。”
“啊?还真出了事啊!阿妈怎么跌倒了?!”阿缇粉脸骤变,慌忙登上木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