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莲送朱雨时到了门口,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古怪的气氛中又带着一缕春风,何月莲犹豫了一下道:“我口渴了,我们去吃杯茶吧。”朱雨时受宠若惊,连连点头。两人出了小巷,找了家茶楼,上了二楼后坐在临街的位置上,点了壶碧螺春,呷了几口,朱雨这才将酝酿多日的疑问说了出来,道:“当初何小姐既已答应下嫁敝人,为何要悔婚呢?若是敝人有什么不对之处,还望告知,我一定会改的。再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好不好?”他终于把这番话鼓足勇气的说了出来,心里一下子轻松多了。何月莲低着头道:“你让人提过亲后就了无音信,连封信都不写,我还当悔婚的是你呢,你想让我等你多少年呢?我已经十九岁了,早到了嫁人的年龄,你若一辈子没有音信,难道让我等你一辈子?”朱雨时惭愧道:“都是我的错,小洛早就劝我给你写信,可我实在不敢写,怕唐突了你,早知如此我情愿一天给你写三封信。你可知这三年我日日夜夜都。。。都在思念你。”何月莲红着脸听着。朱雨时道:“我知道你跟宋师兄青梅竹马,感情甚好。我不用你马上回答我的。”何月莲叹了口气,忽然笑道:“你确实是个傻瓜。”朱雨时一愣,不好意思道:“我确实笨,不像小洛那样聪明。”何月莲好奇道:“他怎么聪明了,说来听听。”一提起洛天初,朱雨时自豪道:“首先他的根骨是五百年不遇的潜龙骨,学武事半功倍,不然他的武功怎么这般高。”何月莲颔首道:“这个我承认,我爹也说他的进步不可思议,还有什么?”朱雨时笑道:“还有就是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管多么艰涩难懂的书,只要他看过两三遍,就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像你们的《降魔剑典》他就只看了三遍。”何月莲‘呸’了一声道:“偷学人家武功还好意思说么,还有什么?”朱雨时笑道:“还有他辩才无碍,思维敏捷,做事胆大心细,滴水不漏,尤其在军事上更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虽然他不曾真正的带兵打仗,但我相信他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将,他要是不算聪明,那世上就没聪明之人了。”何月莲颔首道:“原来如此,我问你这些,就是想弄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凭什么那么张狂,看来确实有些本事,宋师兄是斗不过他的。”朱雨时道:“他和我们兄弟在一起时一点也不狂妄,等你以后跟他熟了就会发现他很好相处,他为了朋友抛头洒血也在所不惜。不过他向来吃软不吃硬,以宋师兄的性子肯定与他不和。”何月莲微微一笑道:“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也顺着他就是了。”朱雨时惊讶道:“你不是在生他的气么?”何月莲摇头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生他的气且非让你为难么?”朱雨时大喜道:“月莲,你真好。”何月莲看着他的笑脸,微笑道:“你可知刚才我为什么说你笨蛋?”朱雨时笑道:“因为我确实笨啊。”何月莲道:“难道你不明白我爹的意思么?”朱雨时一怔道:“二当家什么意思?”何月莲道:“我爹对我管教甚严,绝不会让我送男子出门的,因为这意味着女儿要出门子了。他今天这么做,就是认可了你。”朱雨时愣了半响,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激动道:“认。。。认可我做女婿了?”何月莲脸上一红,轻轻“嗯”了一声。朱雨时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怪叫一声从二楼跳了出去,在空中连翻了七八个跟斗,平平稳稳的落在对面的房顶上,仰天长啸,将这些天的压抑尽皆发泄了出来,随之跃回茶楼。街上行人见他高来高去,看的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正好洛天初和令雪儿从这里路过,见一人在空中飞来飞去,连打跟斗,开始都吃了一惊,赞叹这人轻功了得,待仔细一看,这不是朱雨时么?又见他跳了回茶楼,令雪儿指着对面那人道:“小洛哥哥你看,那不是何家小姐么?”洛天初道:“果然是他们,也只有何小姐能让他高兴成这样,咱们也去凑凑热闹。”令雪儿拍手叫好。
待朱雨时坐回位上,何月莲娇嗔道:“你这是做什么?让人家看到成什么样子。”朱雨时赶忙道:“是是,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咦,对了,你不是和宋师兄私定终身了么?他。。。他怎么办。”何月莲叹道:“我跟他清清白白,你别瞎想。既然你没有变心,那我们的约定便在他之前,我和宋师哥不会再有瓜葛,望你不要介意。”朱雨时喜出望外道:“你从没有怪过你,错都在我。”看着他紧张局促的表情,何月莲忍俊不住,噗嗤一笑,娇婉动人。
洛天初大笑的从楼梯口走来,他现在耳力极佳,远远听见二人对话,心想朱雨时终于虏获芳心,为他欢喜不已。朱雨时立时想到刚才的话已被他们偷听,尴尬不已。何月莲也觉不好意思,起身向二人行了一礼,就要离开,令雪儿拦住她笑道:“姐姐别走啊,你要走了小朱非跟我们拼命不可。”洛天初道:“我们是刚巧路过,该走也是我们走,您请安坐。”何月莲见他们没有嘲笑之意,心中稍安,便回到原位。令雪儿挨着她坐下,逗她说笑,几句话便打消了隔阂。何月莲只觉她活泼大方,毫不娇柔做作,生出一种亲近之意,不一会儿便成了好朋友。
性格相投的女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衣服,首饰,打扮,吃喝,杂耍,逸闻趣事都是话题,何况她们年纪相若,都无闺蜜,很快成为知己,说的兴高采烈,反而将洛天初和朱雨时冷落到了一边。二人也不插嘴,微笑的听着着她们“叽叽喳喳”,丝毫不觉无趣,反而有种快乐的满足。曾几何时他们只是街头不入流的混混,在他们眼中携美女出入茶馆酒楼的都是阔少公子,哪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正是:“少年一跃青天步,情系在,江湖路。锦瑟年华谁与度。寒刀冷剑,沉浮几主,倩影魂归处。黄昏孤雁人迟暮,休问情愁多几许,与君同醉,纵歌西去,一夜春风雨。”
正当谈笑时,忽听楼梯上传来‘蹬蹬蹬’急促的上楼声,柳少卿手提长剑冲了上来,见四人围坐一桌,朱雨时和何月莲神态亲密,不禁妒火中烧,怒视着何月莲。何月莲也是一惊,起身道:“师兄,你怎么来了。”宋连峰冷笑道:“我见你许久不回,以为又被这小贼纠缠,这才赶来寻你。没想到你。。。嘿嘿。”何月莲皱眉道:“没想到什么?”宋连峰打了个哈哈,道:“没想到你倒挺乐意被纠缠的,竟然还和他一起吃茶。”洛天初心想这是人家的事情,自己不便干预,当下静观其变。何月莲心想既然碰上就正好做个了断,道:“多谢师兄挂念,和谁吃茶是我自己的事,师兄就不必管了。”
宋连峰一惊,他本以为何月莲会马上跟自己走,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他在和洛天初的一战中颜面尽失,成为了江湖笑柄,现在武林人士见到他都暗自偷笑,他已一无所有,只有何月莲这个“未婚妻”聊以自慰,打算回到龙虎山后娶为妻子,师傅肯定会在白掌门面前为自己说好话,把掌门之位传给自己,那样才有机会翻身。可如今何月莲眼中已看不见柔情,只有同情和怜悯,他心中一凉,惊道:“你说什么?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何月莲轻叹了口气,心知师兄性高气傲,说出实情难免和他决裂,可这件事不得不说,只好道:“师兄,当初我答应你只因多年没有朱雨时的音信,以为他不在乎我了,现在既知他初衷未变,我们的事也就算不得数了,还望你能理解。”宋连峰好如五雷轰顶般愣在那里,体内的气力好像被抽干,背脊如空米袋般弯了下去。身子也摘了一摘。何月莲于心不忍道:“对不起了,师兄。”
过了片刻,宋连峰忽然恶狠狠笑道:“我早该想到当年你被他们掳走后一起食宿数月,怎会再是清白之身,就是这姓朱的玷污了你,对么,所以他才对你朝思夜想,而你。。。哼哼,也忘不掉他的好处。”何月莲神情剧变,小脸气的发绿,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宋连峰懊恼道:“早知你这等下贱,天天想着男人,这些年来我又何必对你相敬如宾。”
朱雨时勃然大怒,正好说话之时。突听‘啪’一声清响,何月莲重重括了宋连峰一巴掌。宋连峰心神涣散,全无防备,被打了个实在,脸上肿起老高。何月莲气的胸膛起伏,厉声道:“我当初怎会看上你这种人,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宋连峰受此大辱,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好,好啊,我现在斗不过你们,以后我会加倍奉还的。”说完掉头冲下楼去,心想洛天初毁了自己的前程,朱雨时抢走了自己的女人,何月莲更是背叛了自己,他暗中立誓,要以十倍的痛苦奉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