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把于韵青砸晕了。
她忘了阿梅丝帕上的题诗是曾荣帮着题的,也忘了最初那枚兰花丝帕是曾荣绣的,她只记得这些梅花图案的丝帕都是阿梅亲手绣出来的。
于是,她回家和哥嫂商量了一下,能进宫能去伺候太后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福分,若是因此能让于家脱离奴籍那阿梅就是于家最大的功臣啊,是于家努力了好几代都没有实现的梦想,如今梦想就在眼前触手可及,阿梅的父母焉有不允之理?
原本刘安是想等着次年太后六十大寿,也是宫里三年采选之际把阿梅送到太后身边,为此,刘安还特地建议于家给阿梅请位先生多读点书,只做宫女是没什么出息的,要做女官,而女官是要考验一个人的才学的。
于是,阿梅从绣坊回家了,安安静静的在家跟着先生进学。
哪知这期间曾荣突然改变想法,不但设计出各种系列花样的荷包,且每个花样都有题诗,或清新别致,或世俗有趣,或雍容华贵,或淡雅高光,总之,甩了阿梅几条街。
这些荷包自然也入了刘安的眼,拿回宫后太后也赞不绝口,可巧彼时尚工局需要招几位绣娘,刘安的意思是先让阿梅进尚工局,进去后他会想法让太后看到阿梅的才华,从尚工局转一个宫女去慈宁宫可比从外面招一个宫女进去要简单了。
于家自然也是愿意的,他们也怕夜长梦多,怕曾荣的名气越来越大,怕这件事被揭穿后于家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可问题是彼时曾荣的名气已经传出去了,先是在太学,后是在那几大绣坊,于韵青想捂也捂不住。
好在这时王家插一脚进来了,王家相中了曾荣,曾荣不想进王家,又不想徐家为难,正两难之际,于韵青打上了她的主意。
若是曾荣和阿梅一起进宫去做绣娘,曾荣的才华应该没什么机会显露出来,因为她事先打听过了,宫里的绣娘大多只做些小件东西,比如鞋面、袜子、手巾、领口和袖口的滚边居多,其次是荷包、香囊等。
如此一来,她不用担心曾荣留在外头的名气太响被刘公公察觉,且阿梅也有一个伴,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请曾荣帮衬一下。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于韵青做梦也想不到曾荣刚一进尚工局就出了名,接的全是大活,又是皇后又是皇贵妃又是太后的,关键是人家还自创了一种独一无二的针法,这种锋芒哪是资质平庸的阿梅能比拟的?
为此,于韵青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刘公公找她清算来。
等着等着,刘公公果真一脸怒气地上门了。
得知阿梅自己向太后主动坦承了自己的不足和平庸,把之前的那些光环和荣誉还给了曾荣,于韵青那一刻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悲有喜,有遗憾也有解脱。
悲的是自己算计这么长时间终究还是为曾荣做了嫁衣裳,喜的是从此后能睡个好觉了,再也不用担心于家受牵连了,遗憾的是于家这个脱籍的梦还是落空了,解脱的是她自己不用再背负对曾荣的愧疚了。
曾荣见于韵青说了半日仍没有说出那个喜欢兰花的人究竟是谁,便又问了一遍。
“这个说不好,应该就是给太后吧?既然后面这些东西都是给太后了,他还能背着太后喜欢别人?”于韵青摇头说道。
“是太后,我见过太后用那枚丝帕,她真是很喜欢,再有就是喜欢那几句带有禅语的荷包,其他的她都送人了,唯独那几个她时常拿出来看看。”阿梅说道。
“那她知晓这绣荷包的人就在尚工局吗?”于韵青问。
“知道,我说了阿荣在绣太后寿诞穿的寿字常服,太后一开始还不信,说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般手艺?我后来告诉她皇后的那件凤穿牡丹的常服就是阿荣绣的,太后这才相信我了。”阿梅说道。
“对了,阿荣,你那个针法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听阿梅提过一嘴,很是好奇,早知如此,我也早给你点金箔线好了,说不定那会你就能研究出这新针法来。”
曾荣听了淡淡一笑,她听懂了于韵青的话,只是这针法目前她没有往外传的想法。
“不好意思,于掌柜,不是我不说,是柳姑姑再三言明,宫里的技艺、花样一律不得带出宫外,没看我都不敢给你给你直接画花样,画的是水墨画。”
“是啊,姑姑,你就别为难阿荣了,这可是给太后、皇后用的新花样,若是宫外流传开来了,阿荣该倒霉了。”阿梅替曾荣说了句话。
“没事,阿梅姐,于掌柜也就是好奇,不是想要我的针法。”曾荣怕于韵青难堪,帮着转圜了一下。
短暂的尴尬后,于韵青很快换了个话题,说起李漫和王梵来,她说这两人后来均各自来过绣坊,得知曾荣进宫去当绣娘,两人一开始都不太相信,继而很是失落地离开。
“我瞧着那位镇国公世孙是真的很赏识你的才华,说来也是怪,他居然能分辨出哪些花样是你设计的哪些不是,他说别人画的花样比你的少了点东西,我问他什么东西他又不说,只是笑笑。。。”
“于掌柜。”曾荣不想听这些。
这对她来说一点意义没有。
“好好好,不说,不说,不过王家那位世子你倒是要当心些,我瞧着他好像还不太甘心,我担心皇后若是知晓你的存在,会不会。。。”
“啊,那阿荣妹妹岂不是要遭殃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找,找太后把你要过来。”阿梅没等自家姑姑说完先碎碎念上了。
“别怕,也别慌,皇后见过我了,不过没提王家的过节,只夸了夸我,说很喜欢我绣的那件常服,还赏了我一对金镯子,我猜她未必会为难我。”曾荣说完,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脸。
好在话音刚落,马车停了下来,曾荣掀开车帘一看,到徐家了。
和阿梅约好会合的时间,曾荣下车了,一刻钟后,曾荣跪在了徐老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