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之前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一是因为年龄小,二是因为太后和皇上均未发话,三是自己还需给朱恒做针灸和按摩,免不了身体接触,怕万一谈崩了,两人以后如何相处?
可这会钱家弄出一个表妹来了,显然不是钱镒自己一个人的本意,没有太后和皇上的授权,钱镒不可能会这么做。
因此,这门亲事不管是冲太后和皇上还是冲钱家,朱恒似乎均避无可避。
此外,曾荣还有一个担心,若是依着朱恒的脾气闹僵了,只怕太后和皇上还得找她去劝说朱恒。
“阿恒,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你说,我,我们,我们就这样不好吗?你该成亲成亲,该纳小纳小,我不掺和她们,我只做你的知己,一辈子的知己,不离不弃的那种。”曾荣说完,眼睛也锁住了朱恒的脸。
见朱恒脸上的神情由不解转向失望,曾荣忙又道:“阿恒,你先别着急,也别生气,我是说,我的出身注定我不能嫁给你,可做小又非我所愿,我知你疼我怜我定不会委屈了我,只是如此一来,你势必会冷落了你的嫡妻,成为你父皇第二,而你的嫡妻也会重复你母亲的悲剧,我呢,我怕自己会成为像皇贵妃那样的女人,为了争宠没有底线,最后变成一个连我自己都厌恶的人,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结果?”
“不会的,不会的,我跟父皇说好了,父皇,父皇答应我,暂时可以不成亲,先看两年,以后。。。”朱恒两手握住了曾荣的双手,急切地说道。
“这只是缓兵之计,你是皇家的嫡长子,怎么可能允许你娶一个农家女为妻?说实在的,他们肯准许我以一个侧室的身份留在你身边已经是莫大的恩惠和恩宠了。阿恒,做人得知足,若你我一味地不懂事,他们只会怪我魅惑了你,最后所有的罪孽都得我一个人来扛。阿恒,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就保持现状,这辈子,我不离开你,你在宫里,我就做皇上的女史官,你若出宫,我就向皇上申请,做你的掌事姑姑,总归陪着你就是了。”
若说一点不遗憾一点不难受是假的,至少,曾荣的眼泪落了下来。
“不好,你瞧,还没怎么着你就哭了,那以后你看着我娶妻看着我躺在别的女人身边还不定怎么难受呢?你如此为我,我又如何舍得让你伤心落泪?你放心,若要娶妻,只能是你,否则,我宁可一辈子不娶也不负你。”朱恒松开了曾荣的手,用食指笨拙地替曾荣把眼泪拭去。
朱恒的话和朱恒的动作再次打动了曾荣,曾荣的眼泪突然喷薄而出,她是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她对徐靖而言也是救命恩人,真正的救命恩人,又陪着他青梅竹马地长大,可最终,也只落了个妾室的身份。
饶是如此,她仍是一心一意地对他,无他,只因那会在她心里,徐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而她不过是个卑微的农女出身,知足了。
这次重生,原本她也拿定主意,护住徐家护住徐靖,甚至为了不背叛徐靖,她还拿定主意不嫁人。
哪知老天偏偏把她送到朱恒身边,朱恒的身世比徐靖高贵多了,可他非但没有嫌弃曾荣的农女出身,反倒比徐靖更珍视她也更疼惜她,如今更是放话,宁可一辈子不娶妻也不负她。
不管这辈子他能否做到,但这一刻朱恒的心是真诚的,也是炙热的。
这让曾荣如何还能无动于衷?
朱恒见曾荣的眼泪越擦越多,索性一把拉过她,把她摁在自己胸前,右手抚摸着曾荣的头,左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嘴里喃喃念着:“不哭,不哭,是我不好,阿荣不哭,阿荣放心,我不会负你。。。”
因是夏天,朱恒很快就感知到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想着曾荣心里这口气不定憋了多久,于是,手下的动作更轻柔了,语气也更温柔了。
好在曾荣很快意识到不对,低着头挣扎着出了对方的怀抱,又抽出自己的丝帕把眼泪擦干了。
“我帮你找身衣服吧。”曾荣不好意思面对朱恒,转身下炕去柜子里替朱恒取了一件亵衣和一件直綴来。
衣服放在朱恒身边,曾荣没有上前帮他换,而是转身去了净房,她知道净房有水,她需要洗把脸也需要冷静一下。
洗完脸,曾荣重新把头发梳了一下,回到卧房,朱恒也把衣服换好了,眼睛锁住了曾荣,随她而动。
曾荣不好意思面对他,便背着身子收拾银针,朱恒知她要走,“你过来,我还有话没说完。”
“你说吧,我听着。”曾荣没有过去,也没有转身。
朱恒琢磨了一下,见轮椅离炕沿还有两步之遥,于是,他挪着身子靠近炕沿,想把轮椅拉过来,曾荣见背后没了动静,冷不丁转身一瞧,正好看到朱恒探出上身去够那个轮椅,忙上前把轮椅推到炕沿边。
正要伸手去帮朱恒时,朱恒拒绝了她,“不用,我自己能挪过去。”
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他力气确实比之前大多了,通过手臂和腰身的移动能带动他的双腿,只是特别费力也特别缓慢,曾荣是清楚这一点的,有时会忍不住上前搭把手。
可这一次朱恒拒绝了她。
“上次大夫说了,想真正完全康复必须要忍常人不能忍之苦,若这点苦我都吃不了,不如干脆现在就放弃。”朱恒怕曾荣多心,解释道。
曾荣一听,只得立在一旁看着,身子往前倾,随时准备出手帮忙。
大约半炷香工夫不到,朱恒总算坐进了轮椅,再次拉住曾荣的手留她下来用膳。
“你很久没有陪我去射箭了,这会还没到传膳时间,你推我去后花园。”朱恒道。
“这会你都一身汗,再去射箭。。。”后面的话曾荣没有说完,对着如此一双犹如稚童般干净明亮的双眸,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