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进的眼神,微微转动:“草民……”
“想清楚了再回答,本王可没有耐心听你的胡言乱语。”钟彦凡一改和气的神情,态度冷漠的很,震怒的样子,吓得卞进瑟瑟发抖。
“和亲王,草民实在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别把自己当聪明人,聪明人在这个时候就该老实交代。”钟流朔威胁了一句。
“若是想知道毒箭一事,当日只有七王爷、孔伯、广护卫、铁护卫和草民,对,还有丁县令,至于其他人,草民真的一无所知。”怕几人不信,卞进保证道,“草民说的话,句句属实啊。”
丁县令?
方才商讨的三人神色一凛,钟济潮生死不明,孔伯和铁虎已死,广冲还悬在生死边缘,居然忘了还有那么一个人。
“贺升,把人带下去看押,容本王想想,再做惩戒。钟彦凡抬手一挥,贺升一把拽起卞进,拖了出去。
他只是负责盘问而已,至于最后如何处置,还看钟九的意思。
“和亲王,草民……”
卞进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外,只听得沉闷的声音,似乎被堵住了嘴,发不出一个字。
床上的白衣男子,骤然睁开双眼,神色冷漠。
“九哥,怎么做?”钟流朔摩拳擦掌。
“卞进此人,实在无法信任,本可以留下,他日或许还能指认生死不明的七哥,但今天这番说辞,他日总会轻易改变,只要受到威胁,就能改变说法,他所带来之人,已然参与全部,一个也不能留。”钟九的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如果投降的三十人只是单纯的奉命行事,那么,他是明知道却还是选择这么做而已。”
“早该这么做了。”钟流朔眼中带着兴奋,“药王谷拜师仪式看到他的那天,就觉得很碍眼了,颐指气使,倚老卖老。”
钟彦凡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毕竟,卞进很有可能成为绊脚石,甚至祸害其他人,如果连投降的三十人都留不住,又何以让他们安然无恙离开,若投降的人是帮凶,卞进就是主谋之一。
想必如此,孙遥才会没有出面,就把卞进交由钟九处理了。
这条路,本就是鲜血铺就,牺牲,在所难免。这些牺牲,换来的是更大的安宁,如今这还只是开始,如果连这点牺牲都犹犹豫豫,那么,往后面临更大的牺牲时,或许就会万劫不复吧。
正因为做不到这点,这条路,只能交给钟九了。
“阿九,丁县令呢?”
“这还用说,卞进都留不得,更何况一个县令。”钟流朔替钟九回道。
“丁县令此人为人圆滑更狡猾,此刻猜到他的话,或许可能已经有些晚了。”对于没有了主帅的棋子,虽然不足畏惧,但绝对不能大意。
“什么意思?”
“今日动静如此之大,丁县令一定早已闻到风声,他参与的绝对不会比卞进少,不可能没有发现异常,肯定会有应对之策。”钟九道,“当日他的立场已经表明,是站在七哥那边,此时前往,他不会大意地在县衙坐等我们,倘若真发现异常,早就到王府查探了。”
“那能跑到哪里去?再快也跑不出沽州吧?他可是这儿的县令啊。”钟流朔问道,“不过,出逃的县令也不是没有,横州掌管木家村的县令,听说已经跑了,正被追捕呢。”
“看来京都迟早要陷入一场风云。”钟彦凡叹道。
“七哥若是死了也罢了,就凭五哥那样,肯定不是太子的对手,父皇可是站在太子那边的,还能闹出什么风浪,若是七哥还活着的话,就不一定了。”钟流朔谈起钟济潮的生死,没有任何一丝手足之情,仿佛像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在钟九的眼中,也看不到。
“济潮和定奚往来频繁,怕就怕这次太子会触怒皇兄,最后孤立无援。”皇家的冷漠,向来如此,钟彦凡已经习以为常,他所担心的,只是整个大兴朝将来会如何,“阿九,眼下只能确保沽州的事情万无一失,才能应对京都即将掀起的风浪。”
“除了生死不明的七哥,不就只有丁县令了吗?”钟流朔不知道钟彦凡在担心什么。
“卞进想要逃回盘州,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而丁县令能躲的地方,只有沽州,他还想在这个位子上退下来,若是逃了,就全毁了,他参与的虽比卞进多,但依七哥的性子,绝对不会将最隐秘的事情告知,他应该躲在沽州某个地方,等这一切结束后,才出来。”钟九断定道。
“沽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能躲到哪……”
正当此刻,房门被一脚踹开,钟流朔的话,戛然而止。
听得这阵动静,钟流朔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顿时有种挫败的感觉。
“九王爷,我把戚少棋找来了。”潘晓欢呼道,一脸的激动,说话还带着喘,她进门之后,倒了几杯水下肚。
门口,戚少棋的身影,显得萧条许多,他喘得说不出话,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
“九……王……爷……”
宋王府离东门有多远,这才审问卞进的功夫,潘晓就把人给弄来的,看来路上,戚少棋被折腾的够呛,好歹他也是文官出身,潘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钟流朔对戚少棋报以同情之心,是他没有管教好下属。
仿佛觉得实在愧对戚少棋,钟流朔纡尊降贵,亲自将戚少棋从门口扶到床边。
钟彦凡更是贴心,站起身,将位子让给戚少棋。
两人的举动,令戚少棋受宠若惊地更加说不出话,十王爷搀扶也就算了,还让和亲王让位,他哪敢啊。
“坐下说话吧。”钟九倒是觉得没有什么,让一脸苍白的失色的戚少棋安心坐下。
向来淡定从容的戚少棋,这一晚,真是被折腾的够呛,身体和心里受到双重压力。
“没想到你的面子这么大?你是什么来头?”潘晓只认得钟彦凡、钟九和钟流朔的关系,其他人,一概不知。
“问什么问,大好的人才,差点被你粗鲁的摧残了。”钟流朔斜睨一眼,“在一边乖乖呆着别说话,没看到你家九王爷受伤需要静养吗?”
“九王爷,你好点了没有?”潘晓这才关心起钟九的伤势,能说话,能思考,应该不是很严重,虽然当时的伤势,也把她给吓着了。
“你试试被划上一剑,然后驾驭黑鹰往返于齐明山,看看是什么感受?”钟流朔射了一眼。
潘晓缩了缩头,嘟着嘴:“没划脸上就好了,不然,九王爷的俊脸就毁了,那样,以后就不能欣赏了,诶,不对,那个房间还有一个长得俊的人呢。”
潘晓说的人,自然指范烨风,钟流朔一听,不管潘晓是男是女,抬起一脚,直接踹了过去。
潘晓一个翻身,扛着大刀,还能轻盈地躲过,站稳后怒瞪。
“王爷,说好动口不动手的。”
所以说,还是温柔一点的女人比较讨人喜欢,即便蛮横无理,也不能明目张胆,吵得面红耳赤。
“你们两个先到外边,不管动口或者动手,完事后再进来吧。”钟彦凡好心地道。
“潘晓,你可以到那个房间跟任何人告别,过了今晚,你带兵回江州,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想要多看几眼就趁现在。”钟九的话,也不知道是介意还是不介意,不过潘晓完全听不出来。
“说的也有道理,我这就去,不然以后就看不到了。”说完,潘晓一溜烟儿,没了人影。
“九哥,这么大方让她去,会不会闹出事情,无缘的嫂子可是在……”钟流朔说着说着,仿佛想到了什么。
“听闻潘晓的曾祖父和烨风的曾祖母似乎师出同门。”钟九虽然面色虚弱,但说话并无虚弱之态。
“这么巧!我怎么不知道?”钟流朔一脸茫然,茫然之后,又猜测着钟九说这话的意思。
“十王爷,潘晓姑娘的曾祖父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告老还乡之后,一直呆在江州,你未到江州之前,江州的州府就是潘晓姑娘的爷爷,潘晓姑娘的父亲则因为志在山水,并未有一官半职,到了潘晓姑娘这辈,潘家怕一代不如一代,便将潘骁送到王府做了侍卫,至于潘晓姑娘为何也成了王爷的护卫,想必王爷应该知道的。”戚少棋已经缓过这口气,说话流畅了不少。
潘骁和潘晓是同胞,长得一模一样,早先根本认不出来,两人轮流当值,也没有被发现。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钟流朔一惊,他身边的人,怎么别人知道的还清楚一些,而且,这人是钟九也罢了,哪知是钟九的属下,一个属下都比他这个王爷知道的清楚。
“你只要动手动脚就好,动脑的事情,还是留给别人吧。”钟九的话,直接地有些打击人,不过钟流朔一点儿没有放在心上,这要是换了人,就不是一笑置之。
“九王爷,不知让潘晓姑娘找我有何急事?”趁着钟流朔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还嘴的时候,戚少棋问道。
说起正事,众人谁也没有揶揄谁,这才回归正题。
“少棋,你立刻拟一份奏折,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都,交到父皇手中。具体如何措辞,我已经与六皇叔商定,他会告知你的,但必须以你的口吻。”钟九叮嘱道。
戚少棋闻言,知道有什么新动向,点头应道。
“六皇叔、十弟,皇祖母七十寿辰在即,借此机会,你们即刻北上,分两路,十弟暗中护送送信人,确保奏折内容传到宫中之前交到父皇手中,这样,无论七哥是生是死,那么,该向世人解释的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
钟流朔一听,眼中泛着惊喜的光芒:“这招好,简直把七哥的活路都给堵死了,无论他是生是死,只能成为死人。”
对钟流朔的夸赞,钟九置若罔闻。
“六皇叔,你与六皇婶一道,暗中将范烨风安然无恙送回京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好。”也是时候该回皇宫一趟了,“那你呢?”
烛火幽幽柔柔地跳动中,烛台上边的蜡油,渐渐溢出,顺着烛台边沿留下,继而凝结,垂挂着,像是泪滴一样。
融化的蜡油,发出滋滋的声音,时而传来一道轻微的爆破声。
秦挽依坐在桌边,双手托腮,直视着床上的男子。
然而,她的双眼,仿佛定格一般,不知道模糊了谁的视线,她的神思随同飘摇的火焰飘远,隔了半天,才眨一下。
烛火倒影在她的眼底,清晰可见。
房门发出吱呀的一声,似乎有人推门进来。
秦挽依机械地转过头,看到是贺升,又仿佛没有看到一半,机械地转了回去。
“秦大小姐,少将军情况如何?”贺升近前询问。
“贺大人,你是三十而立,不是四十不惑,更不是五十知天命,这才隔了多久,又开始询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与烨风是什么不能告人的关系呢。”秦挽依挑眉看着贺升。
“秦大小姐,少将军对于将军府对于……”
贺升忙着解释,秦挽依抬手阻止。
“我知道,将军府的希望,国家的栋梁,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了,我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秦挽依捂着双耳,隔绝着贺升的噪音。
这才隔了多久,秦挽依就能开起玩笑,方才可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开玩笑?
“秦大小姐,这么说来,少将军是不是没事了?”贺升惊喜地道。
“有事没事,还得等他醒来之后再说,不过,即便有什么后遗症,我也能把他治好。”秦挽依说的狂傲,然而,论岐黄之术,孙遥都对她刮目相看,他还能不相信她吗?
“最好是这样。”贺升俨然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样子,把范烨风全权交给秦挽依了。
“对了,方才外边在吵什么?我怎么好像听到卞师叔的声音了?”秦挽依随意地问道,似乎不怎么关心,否则,依着她的性子,早出来凑热闹了。
贺升不知道卞进与药王谷的关系,解释道:“方才我追着医圣出门,看到卞进和他四个弟子从药库出来似要逃跑,医圣说抓了人交给九王爷处理,后来听了和亲王他们的对话才知,原来断肠草的毒,是卞进下的,若非有和亲王他们在,我非得揍得他哭爹喊娘,后悔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