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风还是含蓄了一点。”秦挽依煞有其事地道,倘若真是情人节,勾肩搭背是小事一桩,搂搂抱抱是司空见惯,当众热吻也是遍地可见,这男男女女走在一起,连牵个手都那么忸忸怩怩。
范烨风理解不了秦挽依所谓的民风开放会是哪种程度,然而对大街上所见,已经是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了,这辈子,除非宫里有重大仪式或者军营有重大节日,否则,他肯定不会像今日这般出现。
范烨风走在人群里,因为少了些平日里边的冷峻,多了一抹贵公子的气息,提着竹篮的女子,视线马上投注到他的身上,然而他最是不解风情,眼中再容纳不下任何人,漠然无视她们。
因为拿捏不准站在他旁边的蒙面女子与范烨风究竟是什么关系,提着竹篮的女子,似乎在考虑犹豫一般。
有这么一个剑眉星目疏朗高卓的男子在,谁想错过呢。
秦挽依是明眼人,露在面纱外边的双眸早已窥探出什么,她故意大声道:“哥,你看这满街的美人,堪比花娇,不知道谁有幸能够成为我的嫂嫂呢。”
范烨风一听,不知道秦挽依在想些什么,怎么突然改了称呼,感觉怪怪的,而且,居然当街调侃起来。
话音才落,旁边驻足观望的女子,窃喜不已,马上就有一个胆大的女子,朝范烨风走来,从竹篮里边取出荷包,递给他。
其他女子一见,蠢蠢欲动,倘若范烨风收下之后,她们立刻纷涌而上。
然而,范烨风负手而立,冷眼而视,没有半点接受的意思,只把本来已经娇羞不堪的女子,给看得花容失色,其他一见倾心的女子,当下没有胆子上前了。
“烨风,别生气,既然都出来了,总不能空手而返吧,人家姑娘的心意,你就收了嘛,又不是一定要答应,就算是一面之缘,结个缘分也不错啊?”秦挽依赶紧解释,对于范烨风,最是开不得玩笑了,倘若是钟流朔,一定是收荷包收到手软。
只是,范烨风半点反应都没有。
女子手中的荷包丢落在地上,掩面而去,仿佛觉得受到羞辱一般。
秦挽依俯身,从地上捡起精致的荷包,上边有一双鸳鸯,她拍了拍上边沾染上的灰尘,叹了一口气:“哎,多好的荷包啊,多好的姑娘啊,多……”
“哥,怎么是你,你怎么出来了?”许是这边的动静有点大,吸引了不少人过来,也吸引了正在逛街的范歆桐。
范烨风当初说的清楚明白,不会出来,如今乍然出现,还引起这么大的骚动,实在不像范烨风的性子。
范歆桐上前,看到范烨风的同时,也看到了白纱蒙面的秦挽依。
秦挽依一见,暗道不妙,京都大街这么宽广,怎么就能遇上,真是冤家路窄,早知道就不玩闹了。
现在藏身俨然已经来不及了,好在秦挽依的脸上挂着面纱。
范歆桐上前,一双美眸在范烨风和秦挽依身上流转。
范烨风不会说谎,又无法解释如今在大街上的原因,只能沉默在那里,任由范歆桐猜想,以免越解释越混乱。
范烨风不回答,范歆桐把视线投在秦挽依的身上。
“哥,她是谁?”
能站在范烨风身边,又不会遭到范烨风排斥的人,至今为止,除了家里人,就只有一个秦挽依。
可秦挽依怎么可能出现在京都呢?
难道是新认识的?
这更不可能了,范烨风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认识一个能与之逛街的女子。
这双眼,那么熟悉,这个身影,也是那么相似,范歆桐越来越怀疑她的身份。
在这个真妹妹面前,秦挽依这个假妹妹原形毕露。
忽然,秦挽依硬是挤出一两滴眼泪,梗着声音道:“我知道了,这荷包,我会送给爱我的人。”
说着,秦挽依转头也掩面跑了,像模像样。
一瞬间,众人愣了,这演得是哪一出啊?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被当做是对范烨风有意的姑娘,被婉拒了,也很正常。
然而,范烨风回头了,他望着秦挽依消失在人群里,想要追,当下就被范歆桐阻拦住了。
“哥,她是不是秦挽依?”范歆桐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问的直白,范烨风的眼神,像极了当初听到秦挽依离开京都时的焦灼。
范烨风没有回答。
这一回,范歆桐确信无疑。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范烨风仍旧绝口不提。
“她是不是一直呆在鸣剑院?方才她就在鸣剑院?对不对?”范歆桐总算能够解释为何当时范烨风会那么慌乱。
“哥,你到底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么做会给将军府带来多大的危险吗?”范歆桐知道秦挽依离开京都奉的是皇命,所以没有皇命召回,那就是违抗命令。
“这件事,你要守口如瓶,不然,对谁也没有好处。”范烨风冷言叮嘱一声,已经追寻着秦挽依的踪迹。
然而,范歆桐却并不那么想,她对后边的丫鬟低语道:“马上到相府告诉丞相,就说秦挽依已经偷偷回到京都,暗藏将军府,被发现后,潜逃了,正在被少将军追捕。”
丫鬟听后,匆匆离去。
这一次,她要彻底断了自己哥哥的念想和羁绊。
秦挽依不知道危险已经潜滋暗长,向她靠拢,摆在眼前的困难仅仅只是,身无分文,身边只有几个瓷瓶的她,今夜该在哪里休息?
相府回不去,将军府不能回了,所有的银子都在范烨风那里,就连玉坠都交付了,放眼偌大的京都,竟然没有容身之处,现在想想,还是药王谷好。
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些怀念起孙遥的破口大骂了。
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身旁之人,要么成双成对,要么三三两两,皆是说说笑笑,唯有她,孑然一身,孤苦伶仃,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这个时候,她格外地怀念秋韵水,也只有秋韵水,才会处处维护她。
忽然之间,茫茫人海之中,秦挽依蓦然抬头,就看到一对男女。男子白衣青衫,带着低调的优雅,女子粉裙束腰,婀娜多姿,两人像是一对璧人,更像是一对初恋的情人,站在稍远处的河边,花前月下,完全秒杀众人的视线。
两人的周围,站着不少男男女女,全部看着他们。
男子微微侧首,眼中只有女子,然而女子的视线,停留在湖面上的烛火中,笑意盎然。
两人虽然站在一处,但不似寻常的男女紧紧依靠在一起,而是隔着一步站着,不远不近,保持着该有的礼仪,或许更是不想进犯。
看到两人,秦挽依差点热泪盈眶。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想到韩木头和秋韵水也来到了京都,难道是跟随韩太医回来的,那她今晚的归宿,不是找到了吗?
“韩木头……”
秦挽依正要挤过人群,呼唤河边的两人。
可不知为何,人群纷纷退让,秦挽依被推来挤去,缩到墙角。
怎么回事?
秦挽依站在巷子口,却见人群分立在两边,留出一条道,她混在人群中,踮脚张望,是一顶宽敞的八抬大轿。
轿子足足有四个寻常的轿子那么大,堪比一辆马车的车厢大小,只是并非用骏马驱使,而是八个轿夫抬着,招摇过市。
轿子华丽富贵,轿顶为黄金所筑,轿帘上边,绣着盘绕的金龙,这是皇家的轿子。
轿子窗口开得很大,隐隐能望到里边有两道人影。
大轿前边有四人引路,后边有十来人护卫,阵势浩大,阵仗强大,在拥堵的人群中,显得更加引人注目,谁也不敢往前阻拦。
正当此时,轿子窗口,有人掀帘望外,似乎在欣赏两边的热闹,又像是在窥探着街上的妙龄少女。
轿子有些远,秦挽依没有看清轿中是什么人,只是,他好像随手一点,就有一名跑腿的小厮过去,然而轿子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前行,至于那名小厮,却不见了。
轿子由远及近,秦挽依这个角度,渐渐地能看到轿中的人。
轿中之人,半明半暗,有着一张俊挺的面貌,但只看那双眼睛,就知道肯定是好色之徒。
秦挽依一眼就认出了轿中之人,就是钟定奚,另外一人,则是一名陌生的女人,身体紧紧贴着钟定奚,一看就知道是烟花场所的女人。
按照钟定奚的性子,这种节日,必定在大街上横行霸道,今日只能躲在轿子中,必定是前些日子给他下的药还没有失去药效。
没想到都这样了,还不忘出来风流。
看来方才那一指,肯定又是想要强抢民女了。
忽然,秦挽依感觉到有眼神在打量她,这种感觉很不妙,她微微凝眸,视线好像来自轿子。
当日,她曾蒙着面露出双眼,与钟定奚过招,如今,她又蒙着面露出双眼,装束与之前一模一样。
该不会被认出来了吧?
这么多人,钟定奚不可能一眼就看到她,秦挽依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趁机逃走。
才有了躲避的念头,窗口的轿帘猛然间掀起,钟定奚的视线,定格在秦挽依的脸上。
秦挽依心中一颤。
“停轿。”轿子猛然间停了下来,钟定奚一把掀了轿帘出来,准确无误地指向秦挽依,“当日在王府闹事的人,就是这个蒙面女人,你们几个,快把她给本王抓住。”
怎么就这么凑巧,冤家全赶在一块儿了,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都能遇上,今日真不该出门。
秦挽依想要呼唤韩木和秋韵水帮忙,可距离太远不说,万一把韩太医和药王谷拖入这趟浑水,实非她所愿,当下,她忙不迭地逃跑,后边跟随着钟定奚的护卫。
顿时,人群中一阵哄闹。
好在京都够大,街上人多,秦挽依在人群中还能像条游鱼一般飞窜,然而,后边的护卫,个个是练家子,一步不落地紧追不放。
秦挽依掏出瓷瓶握在手中,然而这儿是大街,又怕毒粉伤了无辜之人,当下只能收手加快脚步逃命。
她没有方向地乱跑,哪儿人多,往哪里钻,绝对不往偏僻的巷子跑,以免跑到死胡同。
如今没有任飞,范烨风也不知道在哪里,果然应验了当时的顾虑,她的好运走到头了。
忽然,后边追赶的人,一人纵身一跳,踩着屋檐,一个翻身,落在她的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只能停在原地,伺机而逃。
他的手中,扬着亮闪闪的兵器。
众人一看到这架势,知道不是寻常的抓捕小贼,纷纷作鸟兽散。
秦挽依袖中的瓷瓶重新滑落,握在掌心。
然而就在此刻,钟定奚居然也赶来了,他是见识了秦挽依的厉害,所以对她手中的瓷瓶还是有些忌惮。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谋害本王!”钟定奚的前边,护着两人,生怕秦挽依故技重施。
这顶罪名可真不小,万一坐实了,还不得被杀头。
反正已经被认出来了,逃跑也已经跑了,这才想到否认,肯定来不及了,当下秦挽依澄清道。
“误会,纯属误会,五王爷怎么能如此误会小女子呢,真要谋害,怎么会用小毒呢,肯定用剧毒的,再说,我若真的得手,五王爷还能安然无恙地在这里吗?所以一切都是误会。”
钟定奚抖着手指头:“你……”
“而且……”秦挽依慢条斯理地打断钟定奚的话,“小女子是看不过去五王爷残害无辜少女,威逼无知少女成为五王爷暖床的工具,这才出手相救,绝对没有任何谋害之心,只有救人之心,这是挽回了五王爷的颜面呢,五王爷要体谅小女子的一片苦心啊。”
秦挽依说得信誓旦旦,却把钟定奚气得不轻。
众人虽然散去,但还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听得这话,纷纷谴责钟定奚的作风,却又不敢明目张胆。
钟定奚顿觉颜面扫地。
“你坏了本王的好事,让本王痛苦了那么久,今日本王一定要双倍奉还,让你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的滋味,好让你记住得罪本王的下场。”钟定奚恨恨地道,“你们几个,全部上,都给本王小心她手中的东西。”
钟定奚说完,站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几个护卫,从四面八方步步向秦挽依聚拢,一边警惕着她手中的瓷瓶,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