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卑职听十王爷提起,十王爷的一名护卫,缠上了范少将军。”任飞禀告道。
钟彦廷微微一想,忽然觉得那么耳熟:“莫非是……”
任飞颔首:“正是潘老将军的曾孙女,想必是那晚不打不相识。”
钟九不希望范烨风明里插手九指快刀一事,却是打算让范烨风暗里跟进,一有机会,杀了九指快刀。
“也罢,朕知道潘老将军不是好应付之辈,先皇曾经也畏惧几分,恐怕他的曾孙女青出于蓝,此事就交给……”钟彦廷略微一想,有些挫败,“想必能与范烨风不相上下的,也只有黄统领了,着刑部配合,一同追捕九指快刀吧。”
“卑职遵命。”
皇家虽然无情,但钟彦廷对于潘家,果然还是礼让三分,知晓潘晓的心思后,并没有让范烨风插手追捕九指快刀一事,仿佛还有促成的意思。
得有多深的城府,才能步步为营,将别人算计在内。
那么,关于紫烟宫的事情,是否真如钟九所言呢?
钟九和钟流朔离开养心殿后,径自返回颐宁宫,没有片刻停留,不去管钟彦廷的决断如何,任飞是否又能办妥。
挑了一条宽敞的走廊,钟流朔见前后四通八达的,无人经过,这才问道。
“九哥,紫烟宫的事情,你确定吗?”对于皇后和太子的事情,他没有能力干涉,对于范烨风的事情,他没有理由插手,而对于钟九所说的第三件事事情,到底还是与他息息相关。
“我收到消息,前几日紫烟宫改建池塘,之后改建之人全部失踪,必定有异,我猜钟济潮就在紫烟宫内,想必就是从那个时候进去的。”钟九回道,十有八九确定了。
“七哥一来,本来已经够凝重了,现在真是令人窒息啊。”钟流朔搓了搓手,重新推着轮椅。
“等会儿你去打听打听,看看近日是否有人出入紫烟宫,看看黄贵妃是否以什么名义召见过什么人,哪怕一次,哪怕是黄贵妃的人,只要知道钟济潮的事情,就不怕问不出什么。”钟九坦然而坐,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自信,仿佛不管对谁,都能有办法让他如实招来。
“好,等从皇奶奶那儿出来再说。”钟流朔应道,继而想起此行的目的,好奇地问道,“九哥,你向皇奶奶请什么罪啊,你有什么罪可请的,我觉得六皇叔六皇婶他们请罪还差不多?”
钟流朔的口吻,显得异常轻松,最大的难关已经过了,父皇也没有举动,这说明九哥的处境不是一般的安全,就算七哥回来了,也不愁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让父皇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就算父皇处罚,总不会赶尽杀绝,他们是自保而已,就算下了死令,到时候就兵行险招,反正有范家的兵马和庄家的兵马,逼急了,当然要反抗,被舍弃过一次的人,还会乖乖等着被舍弃第二次吗?
只是,钟九的话,却未必那么轻松,给钟流朔的打击不小。
“我若明日离开京都,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明日?”钟流朔刚开始还有点不明白,等脑袋转过弯来,随即吼道,“皇奶奶的寿宴,你想缺席吗?”
怎么曾经的那种年少轻狂,意气风发,一夕之间都消失了,在他眼中,以前的钟九,即便安安静静坐着,眼底却也在闪动着什么,如今倒是好,更加深沉了。
“皇奶奶并不在乎那些虚礼。”钟九像是在为自己开脱一样。
“什么虚礼,这事关孝顺不孝顺,在乎不在乎,道德不道德,若是缺席,就是罪不容赦了,还能觉得怎么样。”钟流朔异常坚持,把钟九数落一通,这个时候离开,感觉遭到背弃一样。
好不容易治愈双腿了,居然还坐轮椅,好不容易回到京都了,居然想着离开,好不容易从父皇那儿名正言顺地路面了,居然马上逃了,这像话吗?
数落之后,钟流朔忽然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敢跟钟九拍板,一阵气虚。
钟九背对着钟流朔,并没有看到钟流朔心里的气短,不过也绝对不会任由钟流朔乱吼乱叫。
“何必这么激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没有参加你的婚宴,是不是想让我给你撮合一门婚事?”
婚事?
钟流朔顿时泄气了,这才从太皇太后那里逃过一劫,钟九又跟他念叨,千万别又把庄楚楚塞给他,他替钟九受了多少罪了。
“九哥……”
“我只是忽然想带她离开而已。”这一次,钟九并没有调侃,而是望向前方,显得那么淡泊,仿佛看破红尘俗世一般,连带着那点恨意,都似有若无,看不清了。
“原来是为了无缘的嫂子。”钟流朔挠了挠头,却不似白书辙那般整成鸡窝头,反而还是如贵公子一般,摊上秦挽依,什么都说不准,“那也情有可原,无缘的嫂子这事一出,她不在旁边呆着,不是亲眼看着,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举动,有点担心她会想不开,虽然可能性很小。”
“有些时候,她在想什么,我一眼能够看穿,有些时候,她要做什么,我却触不到深处。”
明白钟九的意思,想必他也想早点回去看着秦挽依,钟流朔不能埋怨什么。
“只是,九哥,不管七哥了吗,不管贵妃了吗,不管明日是否会发生什么了吗?”
此次回到京都,不正是为了解决隐患吗?
“其实,有六皇叔在,想必也会风平浪静地度过的,即便真的有事,也能有惊无险地度过。”钟九对钟彦凡自然存着相信,毕竟,先皇第一个器重的人是钟彦凡而不是钟彦廷。
“六皇叔的确可以相信,但六皇婶绝对不能相信,所以事事以六皇婶为先的六皇叔也不可相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关键时刻玩失踪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相信他们,我还不如相信白教书的,哪怕小堂弟都比他们靠得住。”钟流朔不加掩饰地道,反正孙雯不在,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也管不着,可怜的他,也只有没有她们的时候,才能嚣张一下。
钟九明白钟流朔的顾虑,这也不是不可能。
“六皇叔靠不住,不是还有你吗,你……”
“九哥,我没听错吧,全靠我一个人,我担当的起吗?”钟九还没有说完,钟流朔已经激动地叫嚣道,“向来都是你指哪里我冲哪里的,什么时候变成我指哪里就是哪里了,撞墙了怎么办?”
见钟流朔这么激动,钟九摇了摇头:“我只是说如果而已。”
“九哥,你向来不做没有打算的假设。”钟流朔很肯定地道。
钟九稍稍避开钟流朔的大嗓门,什么人不学,偏偏学贺升。
“凡事都有第一次。”
“别人的第一次,倒是无所谓,你的第一次,可不好说。”钟流朔下意识觉得钟九的话也靠不住了,“皇奶奶那儿,我看你也别去了,省得说出什么例外的话,惹皇奶奶伤心。”
“那我现在就出宫?”钟九带着疑问的口吻,仿佛确信钟流朔真的要这么做。
“不对,你最好呆在皇奶奶那儿,寸步不离才行,这样就能万无一失。”钟流朔果然开口。
“那我现在去皇奶奶哪里?”钟九再度反问,想要探探钟流朔到底会有什么打算。
“也不行,你还是出宫吧,反正你若想走,也没人拦得住你,省得你半夜消失,把皇奶奶吓着。”钟流朔立刻又改了话,将轮椅推来推去,没个消停,不知道何去何从。
钟九不得不扶额叹息。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筹备寿宴的福祥宫内,眼看着余晖渐渐收尽,孙雯高兴得差点上跳下蹿,仰天长啸。
“和亲王妃,你怎么了,别哭啊,哭泣容易伤身,为了腹中小王爷,一定要笑。”随行的宫女,看到孙雯嘴巴弯弯扁扁一副隐忍的表情,忙关心地安慰了一句。
她难道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吗?
她们哪知眼睛看出她这是哭?
“弟妹,怎么想哭了?”德妃柔声询问了一句。
这边的动静,瞬间把贵妃也引了过来。
“弟妹,怎么了,哭什么,本宫为难你了吗?”贵妃的声音,显得很是冷硬。
“没有,哪里是哭了,瞧她们几个,明明有着一双雪亮的眼睛,偏偏老是看走眼。”孙雯睨了随行的宫女一眼,她的眼眶之中,明明一滴眼泪都没有,可能刚才打哈欠的时候,泛着泪花而已。
“那就好,你现在一颦一笑,都跟本宫有着深切的联系,若是哭了,旁人会以为是本宫欺负你的。”贵妃话里透着冰冷,不似在太皇太后面前那么恭顺。
“这儿又不止贵妃一人,真要是哭了,不见得就是贵妃啊。”何必不打自招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呢。
“这么说来,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欺负弟妹了?”贵妃透着鄙夷之色。
孙雯面上僵持的笑意,顿时消散了。
“贵妃毕竟也是生过孩子的人,怎么对孕妇如此不了解呢,孕妇喜怒无常,怎么只以欺负二字来形容呢。而且,我这么宽容大度,谁会忍心欺负我呢。”
孙雯虽然说得无心,但这话却刺激着贵妃,提醒着她暗室中的钟济潮如今只能暗无天日的活着。
贵妃强忍住杀意,唇边漾开一抹笑意:“也对,大家都和和睦睦的,真若是出了点事,想必也是弟妹因着怀孕之故自寻烦恼。”
自寻烦恼?
孙雯气得不轻,胸口憋着一股气,比忍耐力,她根本不是贵妃的对手,有仇报仇,有恩再算,向来是她的个性,就算怀孕了也一样。
手腕翻转间,孙雯的指尖,已经捏着一粒珠子。
“贵妃说的是,是我自寻烦恼了,若是给几位添了什么麻烦,还望几位多多包涵。”孙雯上前一步,正要给贵妃行礼赔罪的时候,忽然身形一个摇摆,似乎踩到了什么,猛然向前扑去。
这么一扑,别说把众人吓坏了,连贵妃,都被吓着了。
孙雯一个踉跄,直接对贵妃投怀送抱,不过是头顶上的发饰撞在贵妃的胸口,好在又及时抓住了贵妃的衣袖,才能堪堪站稳。
贵妃想要推开,却碍于众人在场,不得不忍耐着,然而看到吓得呆愣在那里的宫女,吼道:“废物,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随行的宫女,立刻一左一右,搀扶着孙雯,急忙询问:“和亲王妃,有没有伤到哪里?”
孙雯是故意的,若非没有把握,她绝对不会拿腹中胎儿开玩笑,不过,还是捂着肚子:“没事没事,好在有贵妃扶了一把,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反观贵妃,胸口被撞得生疼,肯定会有淤青的,加上衣服被扯的不整,若非有这么多人为她作证,贵妃就算有百张口,都说不清楚。
贵妃气得面色铁青,却并不能数落孙雯的不是,只能干瞪眼。
瞪就瞪吧,又伤不到她一根毫毛,而且,好戏才开始呢,那颗珠子里边,藏了一条小蜈蚣,虽然没毒,但是喜暖,要么寄居在珠子中,要么在人体表皮寄生。
“好在大家都安然无恙,若是这个时候出点事情,真是不得了。”德妃余惊未歇地道,“姐姐,时辰也不早了,寿宴已经准备就绪,我看弟妹也有些累了,不如大家都早些回去,明日早些起来,想必还得忙上一整天呢。”
德妃也被吓得不轻,好在贵妃和孙雯两人都好好的,不然真要出乱子了,眼下还是各自散去为好。
这道声音,犹如天籁,太符合孙雯的心意了。
终于熬到头了,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离开皇宫,终于不用再向贵妃请安,天天面对贵妃那张冷脸了。
为了钟彦凡,她忍受了多少,下回一定要连本带利要回来。
孙雯心中的火焰,在看到算计到贵妃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微弱的一点光芒,如今一听德妃的话,顿时熄灭。
“德妃说的极是呢,还是德妃考虑周全,可能正是因为累了,所以才精神不集中,一不小心就踩差了。”孙雯应道。
贵妃鄙视了一眼,整天游手好闲,能累到哪里去。
孙雯眉眼弯弯:“贵妃,你觉得呢?”
贵妃几不可查地冷哼一声,也不想再呆下去:“走吧。”
走出福祥宫,贵妃、德妃和孙雯三人并肩而行,后边跟着一群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