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天摇摇头,“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一说这个死字,本王怕得很,从今之后,本王不会让你入宫,本王明日便入宫去找母后,父皇说命母后为我寻一个正妃,本王要跟母后言明,此生,非你苏冰不娶。”
苏冰想起皇后那酷似自己母亲的容貌,下意识地摇头,“不要,若因我们的事情连累皇后,你于心何忍?既然我今日已经跟皇上说了此生不嫁,那么,想来他也不会太过勉强我。”
“你岂能此生不嫁?本王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任谁都不能分开我们。”君泽天抱住她,咬着牙许诺。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算,过了眼前这一关才是要紧的。”
“你不知道父皇的性子,他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得不到,你说此生不嫁只能暂时敷衍他一阵子,他现在兴许有耐性等你想清楚但是他的耐心一过,便会强行下旨要你入宫,逆旨而行,下场是什么你很清楚。”
苏冰在他怀中泛起一朵苍白的微笑,能给她拖半年时间足矣,看自己如今的身子,大概也就是半年左右的时间。
回了府,苏冰强行行走,不要君泽天扶着,怕下毒之人起疑。
君泽天留在苏冰屋中,抱着苏冰入睡,苏冰睡着了,他却半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今晚所见的一切。他心里有种绝望在漫生,若那人不是父皇,是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有半点害怕,他有足够的能力和他争夺。但是,偏偏那人是当今帝王,他的父亲。
近年,皇帝虽然对他亲近,但是到底常年的威严摆在那里,他与皇兄从小就怕他,近几年的亲厚,并不能抹去年少时候的敬畏,跟父皇斗,在一开始的时候,便已经输了心理,他知道,这场战,要比这三年来在战场上任何一场恶战都难打。
但是,他不能再失去苏冰,他只要一想到父皇抱着他最深爱的女人,胃里便一阵翻滚,恶心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还有那伴随而来的愤怒和伤心。
至于苏冰说的大限,他最近一直都命人寻找天下的能人异士,他始终相信,苏冰之前能附身在杨洛衣身上,能附身在这具身体上,一定可以再附身到另一具身体上。
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转眼,雨声渐渐大了,打得檐头铁马铮铮作响,那冷雨伴随着凌厉的初冬的寒风,从微启的窗户中飞溅进来,烛台上的蜡烛嗖地一声被吹灭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气温像是陡然就下降了,他轻轻起身,把窗户关严实,然后摸索回到苏冰身边睡下,他摸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心方定了一些。
有她在身边的日子,纵然前路艰险,却到底还是踏实的,至少,还有盼头。
他几近天亮才睡着,苏冰一直都没醒过,喝了御医开的药之后,她几乎一直都是昏昏沉沉地觉得困,除了在马车上与君泽天说话的时候略清醒之外,其余时候,都困得睁不开眼。
所以,两人这一睡,竟然睡到了巳时还没醒。
直到门外响起了柔妃的声音,这才惊醒了君泽天!
君泽天蹙眉,侧身看了苏冰一眼,见苏冰在睡梦中似有不安之意,便俯身拍着她的肩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睡吧宝贝!”
苏冰眉心的不安渐渐散去,神色也渐渐松懈下来,继续陷入沉睡中。
君泽天披衣起身,门外小晴正在尴尬地拦阻柔妃,“温大夫还没起来,娘娘要不晚点再来吧。”
“还没起?是不是身子不适?你没照顾好温大夫吗?”柔妃的声音有些焦虑。
“不是,没有,娘娘,总之娘娘还是晚点再来吧!”小晴也不好说君泽天在里面,只是一味地拦阻。
柔妃道:“也罢,让她好生休息吧。”
小晴松了一口气,“奴婢送娘娘!”
君泽天拉开门,柔妃刚转身,听到门咿呀一声开启,她又回过头来,脸上的微笑渐渐僵硬在唇边,她愕然道:“王爷?”
君泽天嗯了一声,“你过来找她,有什么事?”
柔妃怔愣着摇头,“没事,就是想找她说说话,既然王爷在,那,我回去了!”她仓皇地转身,神色有些茫然,脚步不稳,她身边的侍女连忙扶住她,“娘娘小心。”
君泽天问小晴,“她每日都来吗?”
小晴回答道:“回王爷,柔妃娘娘经常过来看温大夫,她对温大夫很好的。”
君泽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三年,本王确实也冷落了她。”三年前,他因为怨恨柔妃的告状,他觉得柔妃间接害死了苏冰,所以对她十分冷漠。如今苏冰都回来了,那他也应该放下对她的敌意。
他回头见小晴手上拿着一包东西,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小晴含笑道:“是娘娘送过来的花草茶,温大夫很喜欢花草茶,柔妃娘娘知道之后经常送些过来。”
君泽天顿时起了疑心,取过她手上的花草茶,仔细地看了一下,道:“你让诸葛明过来一趟。”
小晴见君泽天神色凝重,也就不敢再问,急忙便去了。
诸葛明来的时候,苏冰还没起,君泽天与他坐在暖阁里,取出花草茶,道:“昨日苏冰在宫里晕倒了,御医说她中了毒,而且中了有好几天,我怀疑府中有人要害她。”
诸葛明愣了一下,神色有些紧张,“那她没事吧?”
“御医开了些解毒的药,为她清毒,服上几日就没事了。你看看这包花草茶,有没有被人下毒了?”君泽天道。
诸葛明打开花草茶,细细地研究一番,然后又小晴泡了一壶开水过来,他把花草茶浸泡,然后用银针探毒,最后摇摇头,“没毒!”
君泽天不相信地看着他,“你验清楚了吗?这府中会对她下毒的,除了洛凡,还有旁人?”
诸葛明道:“真的没毒,我肯定!”
君泽天神色深思,“若不是她,会是谁?看来要从她身边的人开始彻查了。”
诸葛明道:“等她醒来之后,我为她把脉看看,推算一下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下毒的,咱们再从这个线索开始追查,只是,千万不要声张。”
君泽天也深以为然,他蹙眉道:“看来要为她找几个可信的人安排在她身边,没有人保护她,本王不放心。”
诸葛明见他神色沉郁,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些事情,他问道:“出事了?”
君泽天眸光内敛,轻声道:“父皇昨日已经跟她挑开了,要她入宫为妃。”
诸葛明倏然起身,瞪大惊愕的眼睛看着君泽天,“他……这怎么能够?苏冰是他的儿媳妇。”
君泽天抬头看他,“但是,这只是我们知道而已。”
“那为何不坦白?就算会降罪,也总比现在的情况要好。”诸葛明不能够接受,有些生气地看着君泽天。
君泽天无奈地道:“已经来不及了,皇兄命国师向父皇进言,要把死去的宁安王妃册封为太子妃,换言之,国师要逼皇上立本王为太子,若让父皇知道苏冰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垂询国师,到时候难保国师不会兴起风浪,本王不能把苏冰置于危险之地。而且,那日小德子跟本王说,国师跟父皇进言,说苏冰脚踏七星而来,面相贵不可言,日后诞下的孩子,会君临天下,所以,父皇认为苏冰能够为他生下一个天命所归的皇子。另一方面,他不会允许苏冰嫁给旁人,因为,一旦苏冰产子,若她所生的儿子会君临天下,意味着,宋家江山不保。”
诸葛明冷笑,“真是荒唐!”
君泽天神色疲惫不已,道:“父皇性子要强,本王与皇兄虽然早成家,
但是对我们一直存着戒心,迟迟不愿意立太子之位。其实他的想法也知道,他要再生一个皇子,宁可立年幼的皇子为太子,太子年幼,身后并无势力,可以在他掌控当中。”
诸葛明沉默了片刻,道;“他自己是过来人,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关于皇帝夺位的那一段往事,其实朝中许多人都知道,君泽天与诸葛明也知道。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年少气盛,加上迫于做些成绩出来,所以难免急功近利,又加上政见多和先帝不合,因此经常被先帝训斥打压,甚至,先帝还曾经几次震怒要废掉他太子之位。
他身后有一群谋臣,眼见他的委屈,竟怂恿他逼皇上提早退位。而先帝压根没想到他竟敢这样做,所以毫无防备,当皇城被他的兵马围困之时,已经太迟了。
先帝被迫退位,一个月后还死了,当时虽然说是暴病而死,但是很多人怀疑他是自尽的。
当然,皇宫对外的宣布,是先帝因为身怀重病所以提前退位。先帝死后,皇帝三日三夜不眠不休,为先帝守灵,落了一个孝子的名声。
大概因为这一段前尘过往,所以皇帝心中对太子之位一直有戒心,直到如今还没确立太子之位。因为他知道,一旦有人被立为太子,就意味着太子身后自然而然地会形成一股势力。
因着这点,所以镇远王爷宋云罡用苏冰的死逼皇帝立君泽天为太子,其实,就是要皇帝对君泽天有戒心。
如今君泽天军功显赫,又被封为飞鹰将军,更得三军拥戴,皇帝其实已经感受到危机,如今被国师一说,对君泽天的戒心顿时上升十倍不止。
“这不行,那也不行,咱们就这么干等着?总要做点什么吧?”诸葛明有些泄气,确实目前的形式对他们而言不利,动辄得咎。
君泽天把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攥住膝盖,手背上的青筋暴现,他狠声道:“他昨天说让本王娶个正妃,让母后为本王打点,他心里盘算什么,本王清楚,但是,本王绝对不会妥协。”
诸葛明盯着他,“不妥协,能怎么样?谦,他现在处处防备你,你若是抗旨不遵,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最清楚的。”
君泽天只觉得一股无力感从心底一直涌出,他当然清楚,当年父皇的几个兄弟,全部都用各种罪名斩了,而唯一能逃过一劫的,便只有九皇叔。
其实父皇很爱他,但是,他更爱的,是他的帝位,但凡有人危及他的位置,他会失去理智,失去亲情,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他的皇位。
权力,会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苏冰在诸葛明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醒来了,偏厅离她的寝室其实也有一段距离,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但是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小晴进来看她,见她睁开眼睛发呆,不由得问道:“温大夫,您好些了吗?”昨晚苏冰回来的时候,是君泽天抱回来的,今日又见她这么久还没起床,便知道她身子不适。
苏冰道:“我没事了,昨天累得很,睡过头了。”
小晴道:“奴婢去回禀一下王爷,王爷交代说温大夫醒了要告知他。”说吧,便往偏厅而去。
君泽天与诸葛明一同进来,诸葛明让小晴出去然后再为苏冰把脉。
君泽天在边上,时而看着她,时而看着诸葛明,眉头一直紧蹙。
“怎么样?”他见诸葛明松开苏冰的手腕,便连忙问道。
诸葛明道:“这种毒,叫女人心。是慢性毒,重剂量下药会引致呕吐腹泻,反而不会致命,相反,若每日在饮食中添加一点,久而久之,毒性慢慢入侵肺腑,便危及性命。”
“女人心?”苏冰微微怔愣,“这名字这么的优美,竟然是毒药的名称?真是可惜。”
诸葛明含笑道:“优美?女人心可以很恶毒的?这种毒在很多国家的后宫都十分风行,这种慢性毒,让人一点一点地死去,而下毒之人,有足够的时间脱身。也因为宫斗的毒药,所以被人取名为女人心。”
苏冰浑身打了个冷战,宫斗,这在她的认知里,只是一种电视剧或者是小说的类型。其实小说和电视,取材都源自生活,想来古代的后宫,都会斗个你死我活吧,纵然史书上对后宫描写不多,但还是很多野史流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