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看着她,眸色晶亮,“傻丫头,若附近有,又何必舍近求远呢?清虚观西山上有许多矿石,要提炼重金属毒素,从那里取就可以了。”
万凉噢了一声,“也是啊。”
千山的伤势已经好很多了,但是意志意志很消沉。
她不能接受失去吕宁,她尤其后悔提出延迟婚礼。
两个人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啊,为什么要用来吵架呢?他们以前,把大半的时间都用来吵架和冷战了。
京中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但是提不起兴趣来管。
第一次觉得,原来吕宁甚至比主人更重要。
不过,万凉去叫她的时候,她还是来了。
苏冰见她脸色苍白,道:“你脸色差了很多,睡不好是吗?”
千山抬起红肿的眸子,有些诧异地看着苏冰,“主人,你瞧得见了?”
万凉失笑,“千山姐姐,来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了么?门主服用了解药,已经看得见了。”
“真的?”千山眼底才注入了神采,“那真是太好了,是何人送来的解药?”
“梁光祥!”苏冰淡淡地说。
“他?”千山蹙眉,对此人还是保留一定的怀疑态度,“这人要小心。”
万凉说:“其实他也是被宋云礼威逼的,他的儿子也被宋云礼下毒了。”
千山道:“竟有这样的事情?”
苏冰看着千山,劝说道:“吕宁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不能再想了,要替吕宁报仇,就一定要破坏宋云礼与可儿的阴谋。”
千山眼底陡升怨毒,“我无时无刻不想把他们碎尸万段。”
“我会入宫去,你也跟着我去吧,我知道你情绪不好,但是你的身份是门主的侍女,今天你是必须在场的。”苏冰说。
千山拱手领命,“属下知道!”
千山顿了一下,道:“门主,属下知道飞龙门的人已经入城,属下想领一千人直捣狼峰顶。”
苏冰摇头:“不行!”
千山急了,“门主不想为吕宁报仇吗?”
“想,但是不可贸然出动,你该知道的,狼峰顶连着龙脉,岂可随意带飞龙门的人践踏?这是公然挑战皇权。”
“挑战皇权又如何门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畏首畏尾了?”千山竟口出讥讽之言。
苏冰神色微愠,“千山,要报仇,要对付宋云礼,千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的话,反而会落人话柄,如今飞龙门的人入城,势必会引起京中地震,处理不好,会让人揣测我们飞龙门与皇帝不同心,与朝廷不同心,千万不可落人口实,知道吗?”
千山强硬地道:“如果门主害怕引起皇上的误会,破坏你们两人的感情,那就让属下亲自带人去,出了什么事情,把属下交出去就是了。”
苏冰生气地道:“千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万凉见两人起了冲突,连忙劝道:“千山姐姐,别说了,门主必定是有考虑的,您别让门主难为。”
千山冷冷地道:“她是怕皇上会怪她践踏龙脉,其实狼峰顶与龙脉还相距很远,至于这么害怕吗?主人变得这样胆小,真让我失望。”
苏冰听她这样说,也冷冷地道:“希望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对报仇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
千山冷笑,“是啊,你自有主张,死的不是你所爱的人,你当然可以轻描淡写地让我等,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在等的过程中,刺探一下狼峰顶是没有冲突的。”
“千山!”苏冰眼底染上怒气!
千山冷冷转身,“属下记得自己的身份,主人请更衣吧,属下在门口候着。”
说完,便大步踏出。
苏冰气得脸色都变了,“真是越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都怪我宠过头了。”
万凉劝说道:“千山姐姐也是因为吕大人的事情想不通,主人不要与她置气。”
苏冰余怒未消,“你不必为她说话,她现在就是没了理智,以后我近身的事情你来跟,不必她了。”
万凉一怔,低声道:“是!”
殿前钟声响起,是太监再敲朝钟,传召百官入殿了。
果然,钟声落下,便听得路总管的声音高喊起来:“请百官依次入殿!”
路总管话音刚落,便见李长安取出一支长笛,吹出一串激昂的音符。
飞龙卫瞬间集合,这个场景,是梁此生未见。
莫说梁,就是朝中百官,都不曾见过这等奇异的景象。
除了在殿前看到的那些飞龙卫是跑步过来,其他那些,竟是从天而降。
仿佛天兵天将一般,从空中飞下来,一个个翻着筋斗,出现在正殿上空的时候,便御风而落,英姿威武,说不出的奇异好看。
他们落地之后,便站立不动,十人一组,排列成序,队伍竟是无比的端正。
初升的太阳照在他们身上的飞龙盔甲上,金光灿灿,叫人几乎不敢逼视。
梁张大嘴巴,许久才回过神来,“这是怎么回事?”
朝钟再度敲响,路总管高声呼道:“百官列队,恭迎飞龙门门主!”
只见雕龙白玉栏杆侧,缓缓走出来一队人。
走在前头的,是千山,千山身穿一袭黑色袍子,发丝挽起,干净利落,面容严肃。
在千山身后的人,身穿金色暗云纹绣青鸟图案锦缎长裙,拖曳着一袭炫黑披风,披风上绣着飞龙,这一身飞龙门门主朝服,是昔日太祖所拟,后世的飞龙门门主都有一袭,以示尊贵。
当然了,为了区分开龙袍,飞龙门门主朝服的飞龙和亲王一样,都是四爪的,不是五爪金龙。
苏冰在飞龙卫的拥簇下,缓步上了石阶,头上的凤冠尊贵非凡,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也不知道是她身上的服饰,还是因为她今日特别的威仪,竟叫人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昔日温暖和煦的苏冰大夫。
苏冰走到梁的身边,梁竟下意识地自动退开,并躬身。
苏冰越过他,一步步踏上去,金色凤头绣牡丹花锦鞋稳健地落在白玉石阶上,脚步虽轻,却叫人有雷霆万钧之势。
百官跟随她入了殿,九五之上的龙椅坐着当今的天子君泽天。
自打苏冰入殿,他的眸光便一直看着苏冰。
从没见她穿成这个样子,她就像是人海中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叫人移不开眼睛。
百官叩见皇帝之后,苏冰走到殿中,缓缓下跪,“飞龙门门主苏冰,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飞龙门门主这一跪,叫梁等人脸色煞白。
虽然一直都知道飞龙门忠于皇室,但是飞龙门一直在背后,隐没在黑暗中,没有出来明着支持。
而如今,苏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直接到这殿中,以臣下的姿态,叩见了君泽天,等同告知天下,飞龙门由君泽天统御。
君泽天朗声道:“门主请起,请坐!”
“谢皇上赐座!”温意由千山扶着站起来,走向放在九五石阶下方的一张椅子上,这是飞龙门门主的尊座。
梁见到此情此景,心中竟说不出的恐惧,他知道,如果不阻止皇上与飞龙门结盟,他们几大家族,迟早要出事。
想到这里,他出列道:“皇上,飞龙门门主曾是先帝的皇贵妃,如果要入宫为后,需要请出太祖的遗旨,太祖的遗旨在皇陵,一旦入请,则惊扰太祖安息,还请皇上三思。”
李长安出列,淡淡地道:“梁大人真是有心人,谢梁大人好意,但是,门主并不打算入宫为后,她只是入宫居住,掌管凤印罢了。”
只是入宫居住掌管凤印?张先辉与梁倒抽一口冷气,此人说得倒是轻巧,要知道掌管凤印,便位同皇后,而且,她还是飞龙门的门主,岂不是后宫独大?
“这如何能够?”梁反驳道。
李长安冷笑,“不能够吗?听闻御史大夫熟读律例,该不会不知道律例第一页第一条写着飞龙门门主可不需要征得当今皇帝的同意,移居后宫吗?”
“那又如何?以往飞龙门门主都是皇后或者皇太后,自然可入宫居住。”梁其实心里知道,飞龙门门主可入宫居住并且掌管凤印,太祖朝是留下过这样的旨意,但是年代久远,谁还记得?就算记得,太祖的这道旨意怕早没了。
先帝朝的时候,御书房库房曾经走水,烧毁了一批先皇帝的圣旨存档,太祖的那一批,也在其中。
张司空出列道:“梁大人,太祖曾有旨意,防的就是如今的这种情况,飞龙门门主即便不在后位,也可入宫居住并且掌管凤印。”
梁看着张司空,傲慢地道:“你说太祖曾有这样的旨意,那就请出太祖的旨意吧。”
张司空道:“太祖的遗旨,多数已经销毁在先帝朝御书房走水中,哪里还能拿得出来?但是,旨意却是是有的,不信可问问在场的老臣子们,他们应该记得的。”
“记得?”张先辉狂笑了一声,“真是好笑,太祖朝距离如今已经过去多少年了?曾伺候过太祖的臣子都死了,在场的无人伺候过太祖,问他们,他们除了空口说白话之外,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可不是就是吗?”梁哼了一声。
张司空气得胡子都颤抖了,“怎么拿证据?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这非要拿遗旨,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怕未必吧?”梁傲慢地环视了一眼在场的文武百官,“这样吧,我们也公平一点,有听过的和没听过的,分成两列。”
说完,他自己首先就站出去。
君泽天与苏冰对视了一眼,这个局面,早就预料到了,梁他们为了阻止她入宫执掌凤印,必定会闹一场。
梁不惜暴露自己的党羽,也要反驳她入宫,是因为一旦后宫由她掌管,那么,他们在宫中的那些女儿们,则都要受制于她。
并且,如今并非是帝后联盟,而是皇帝与飞龙门联盟,光这一点,就叫他们害怕。
君泽天登基五年,朝中归心的官员不多,而君泽天也要趁此机会,看看有哪些是真正归心于他的。
因为只有听过与没听过,所以,在场的文武百官压根没办法保持中立。
听过就是听过,没听过就是没听过,是不可能介乎听过与没听过之间的。
梁国早朝,七品以上的京官皆要参与。
四品以上的,入殿听朝议政,其余的则在殿外排列,有事启奏的才可入殿禀报。
但是这种投票,便是所有早朝的官员都需要参与。
五百余名官员,分成两列,一直延伸到殿外石阶下。
而站在以梁为首的官员,一眼看过去,便比以司空张大人为首的多出十余人。
梁见此情况,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些年,他们几大家族不断培植门生,如今便是用人的时候了。
而且,让他们得意的是,就连太尉梁光祥都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他像是得了便宜又卖乖般,道:“皇上,清点人数吧。”
君泽天对路总管挥了挥手,路总管躬身下去。
这光清点人数,便足足耗了半个时辰。
最后,路总管疾步进殿,道:“回皇上,梁大人为首的,有二百七十三人,以司空张大人为首的,有两百五十七人。”
梁单膝跪地,“皇上,可见朝中没听过的,占了多数,飞龙门门主确实受人尊重,有着很高的地位,但是这个地位不能越过皇权去,更不能取代皇后掌管凤印,还请皇上三思。”
司空大人厉声道:“梁大人,朝中听过的也差不多有半数,这总不能是空穴来风,一个两个听过,还说是有误传,可两百多人都听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太祖确实有这样的旨意。”
梁哼了一声,“司空大人才是真的胡搅蛮缠啊,有时候流言这种东西,只需要一个人传出去,其他人便会信以为真,一路传,殊不知,查根究底,都只是谣传而已,司空大人不是这么天真吧?”
“这怎么是胡搅蛮缠?你说太祖的圣旨是流言,你分明是辱骂太祖。”司空大人气得口齿都不伶俐了,他就不信那些投反对票的人不知道太祖曾有这个的旨意,他们都只是依附梁那边。
梁冷笑了两声,傲慢地道:“只要司空大人能拿出太祖的旨意,便可坐实本官冒犯太祖,大逆不道之罪,本官自愿放弃头上顶戴,弃官而去。”
苏冰与君泽天一直在看着,并没说什么话,听到梁说要弃官而去,都露出了会心的笑。
但是两人并不做声,只是依旧听着他们说话,君泽天的神色明显已经和缓了许多。
司空悻悻地道:“不都说了吗?之前御书房库房走水,烧毁了许多圣旨,太祖的也在其中,你明知道如今拿不出旨意来,便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