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广人有喝下午茶的习惯,不喜酒。因为在他们看来‘喝酒误事’,只有喝茶的时候才会思绪通达。
在他们的眼中,喝茶,喝的是一种心境,感觉身心被净化,滤去浮躁,沉淀下的是深思。茶是一种情调,一种欲语还休的沉默;一种热闹后的落寞。
通常情况下,爱喝茶的圈子亦要比爱喝酒的富裕。至于原因……
因为茶座上喝茶的时候,都是在聊怎么做生意,都觉得自己穷,琢磨怎么赚钱。茶越喝越清醒,思路越来越开阔。
酒桌上喝酒的时候都是在吹,都觉得自己比别人行,必须让别人知道。喝完吹完回家睡觉,第二天继续喝,继续吹。
所以在福广两地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郑彪是正儿八经的北方人,喜酒不喜茶。但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有些‘古话’能流传多年,自然有它的道理。努力让自己成为‘上等人’,入乡随俗的郑彪,也会选择在‘茶馆’与本地人会晤。
‘引荐’是需要‘引荐费’的。不是初出茅庐的郑彪当然清楚。说起来他这个‘引荐人’,在厦市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否则也不会成为廖家人的‘入幕之宾’。
钱,这东西对于他们这类人显得有些‘俗套’。为了今天下午茶能让‘引荐人’松口,郑彪特地让人准备了一件宋代的紫砂壶。
虽然真正意义上的紫砂壶始于明朝,但宋人爱斗茶,其实在那个时候便已经有了‘紫砂壶’,而且是真正为了煮茶而生。
明朝有了官窑,技术上肯定要更高一筹。可要论收藏价值宋朝的更受人青睐。毕竟物以稀为贵吗!
这件‘完好无损’的宋紫砂壶,可是郑彪从宝岛那边‘运’过来的。单成本就不低于七位数!不过只要接上头,以后廖家的‘单子’交给了他做。这些钱,就真不是钱了。
郑彪的这位哥们姓庞,本名很俗庞虎,但他却秉承了福广人‘瘦小’的特性。如约而至的他,在看到这件紫砂壶后,便爱不释手。但却迟迟没有吐口,要为郑彪引荐的事情。
略显着急的郑彪,最终还是隐晦的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听完这些的庞虎,把原本捧在手中的锦盒,又推回给了郑彪。
“老弟,不是我不想引荐。而这事吧确实有些为难!廖总在这件事一项谨小慎微,不愿用‘陌生人’的渠道。上面追究下来,钱是小事,麻烦就是大事了。”
听到这话的郑彪自然是表个态了。先是道出看自己的‘历史’,而且还说出了几年前曾为廖家人走过一单的事。待到庞虎听到这,脸上的表情微微动容了些许。反问道:“你真为廖家人走过单?”
知道有门的郑彪,天花乱坠的说了一通。另外,岭南海域近期‘严打’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些门路的都清楚,某海军舰艇队将在这片区域军演,大佬还会亲自登艇。正因如此,最近的‘渠道费’才越来越高。但郑彪却在这个时候,向庞虎表态这一单在价格上‘维持不变’。
听到这些的庞虎,眼睛阴晴不定的看了郑彪数眼,又瞅了瞅旁边的紫砂壶。沉默了近五分钟后,掏出手机的他,轻声道:“我只负责向你引荐,成与不成我无法保证。另外,空口无凭。凭什么别人办不到,你能办到?即便廖总用你,第一次也不会放很大的量出来。在这一点上,你心里得有准备。”
“明白,这个你放心。”
在郑彪说完这话后,微微点头的庞虎这才拨打了电话。此时他的目光,贪婪的停留在锦盒内的紫砂壶上。在郑彪面前还是大爷的庞虎,拨通这个电话后,顿时一脸的谄媚。
“廖总,我‘诚和’小虎啊……对对,您上次吃饭让我留意的人啊,我找到了。就上次你说……对,彪子郑彪啊。在金门海域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以前也帮廖家走过‘散货’。什么时候?”被问及到这的时候,庞虎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郑彪。后者连忙估算出大致时间!
只听电话里沉默了近一分钟,传来了‘廖总’低沉的声音:“我打听一下,稍后跟你联系。”
“好的,好的……”
挂上电话后,庞虎恢复了刚才的‘高傲’,冷冷的说道:“成与不成,就看廖总召不召唤。他会让人先查一查你的底子。”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话虽如此,但郑彪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两人一直在茶馆里等了两个小时,当庞虎的手机响彻的一刹那,饶是郑彪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窃喜。
“廖总……好,对我现在还跟他在一起。好的,好的福德大酒店。我们马上到……”
挂上电话的庞虎,一巴掌拍在了郑彪的肩膀上。乐呵呵的说了句:“有门!”说完两人赶紧起身,而动作麻利的庞虎,把锦盒收入了囊中。
偌大的包间,只落座了三人。为首的廖冲显的很家常,与郑彪随便聊了些厦市最近发生的趣事,只字不提‘走货’的事情。而郑彪呢,也表现的足够有耐心、稳重。再加上庞虎的符合,包间内的气氛也相对和谐!
临近八点半,廖冲的助理敲门而入。待到他把一份文件袋恭恭敬敬递到廖冲手中时,后者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服务员,几女会意的退出了房间。
在房门紧关的一刹那,廖冲才缠开文件袋,抽出了一叠的资料。三人做的都不是特别远,无论是郑彪还是庞虎,都用余光瞥了一眼第一页的资料。
当郑彪看到自己当年‘入狱’时的照片时,瞬间明白这份资料是谁的了。
廖冲一边吃着可口的热菜,一边细细翻看着郑彪的档案资料。在这个过程中,三人谁都没有开口。气氛显得很凝重,郑彪更是一次筷子都没再动!
直至看完这些资料的廖冲,重新把略显零散的纸张排序好后,包间内才有了其他声音。
“看一下,这些资料对不对。”说完这话,廖冲把资料递给了郑彪。后者在接到这些资料后,不敢有任何停留的走马观花看了一遍。越是往后翻,瞳孔越是放大的他,在此时终于体会到了廖家在厦市的‘能量’了。
这份资料囊括了郑彪从来厦市伊始到如今的种种。有文字叙述,也有警局的档案笔录,而且郑彪可以看得出这些都是原版。也就是说,这是他直接从有关部门‘抽出来’的。
有官方,也有非官方的调查。大到他与海关哪位实权领导关系不错,小到自己在外有私生子……这事,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这一刻,郑彪犹如被扒光衣服的大汉,完完全全呈现在了廖冲面前。
“廖总,这……”
听到郑彪这话的廖冲放下了手中竹筷。扭头望向表情极为震撼的郑彪道:“送你了,拿回去烧掉。从今天起你就是个清清白白的海外贸易公司老板。你应该都看得出来,都是原版再无备份。”
当廖冲说完这话后,庞虎赶紧起身对郑彪说道:“彪子,还不赶紧谢谢廖总。”此时,才会意过来的郑彪,连忙起身端酒。
“我这人喜欢交朋友,交各式各样有本事的朋友。我始终相信,我以诚心待你,你必以诚信报我。”
“那是,那是!在福广两省谁不知道廖总的义薄云天。”廖冲刚说完,庞虎就赶紧拍着马屁。
“都是出来混口饭的,谁都不容易!我也不瞒你,上面有批货,本该是在这个月入库的。但岭南海域最近有点‘忙’。其实找找关系是可以通融的,但这个金口只要一开……”
说到这廖冲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第一次端起杯子主动与郑彪及庞虎碰上。饮完后,才继续说道:“廖家在福广处了一些人,同样的也得罪过一些人。巴不得我们倒下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口’我们不能开。”
当廖冲把话说到这,老江湖的两人就瞬间明白什么意思了。岭南那边正值多事之秋,这万一从那边过境,被有心人摆了一道,这事可就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了。
“但船一直在公海上待着不是办法啊,所以……”
“廖总,您放心。这事我来操作!您那艘船……”
“手续齐全,可以短暂的在宝岛那边停靠。但怎么过来,彪子你给拿出个方案来!我的意思是货回来,船就不要回来了。免得扎眼!”
廖冲刚说完这话,郑彪便接道:“我懂您的意思!”
“我信你,毕竟有过愉快的过去,和即将面对的灿烂未来。但丑话我得说到前头,出了事……”
“您放心,规矩我懂。”
“懂就好,这事你必须亲自去办!都说狗有狗洞,鼠有鼠道。无论你怎么从宝岛那边把货运回来,你都要给我亲力亲为。事成之后……既然是朋友,我也就不给你渠道费了。货的一成归你,你放心只多不少。如果全都运回来,足够你走十趟的。”
“廖总,我……”
“彪子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小虎应该知道,我谈生意不二价。多了,说明你这个人值这个价,少了你也别怪我。”
“那是,那是……”
“尽快吧,好吗?我马上还得回去一趟,时间、地点、方案你提前给我说一下。记住,亲力亲为!”把身子压在桌角的廖冲一字一句的对其说道。
连忙起身表态的郑彪,表情眼神的回答道:“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