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她看也没看一眼射中的箭靶,回头看向燕归辞,随口问道:“拿个东西怎么还回去这么久?本公主还以为你反悔了。”
燕归辞连忙上前,十足十地狗腿子一般,从宫人手里拿过一支羽箭,然后递给云思回。
“好不容易才抱上公主的大腿,我才不会反悔。”这下连笑起来的样子,都显得格外狗腿了。
云思回眉一挑,意外地看了燕归辞一眼,倒是没说话,顺手将那支箭接过来,搭在弓上,用力拉弓:“不后悔就好。不然,我方才就白被母亲训斥了。”
燕归辞愣了一下,看她手一松,那箭就“咻”一声飞出去,钉在了箭靶上。
又是十环,正中红心。
燕归辞没想到云思回还有这种技能,惊讶地张大了嘴,随即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陛下骂您了?”
“可不是,要是父亲拦着,她还要上手抽我呢。”云思回撇撇嘴,满脸写着不高兴。
但她什么都没和燕归辞说,朝她努努嘴,道:“喏……罚我抄书,我不想抄。”
后面多余的话也没说,就拿眼看着燕归辞,要她自己领会。
燕归辞被她逗乐了,屁颠屁颠地走到桌边坐下,道:“那我帮您抄……往后您要是还被罚抄书,就交给我吧。”
云思回从宫人手里接过另外一支箭,丝毫没感觉到羞愧,点头道:“行。可先说好,是你自己要抄,不是本公主逼着你抄的。回头要是被容遇看见了,你自己同他说明白。”
“好。”
燕归辞拿过狼毫,沾了墨水在空白的纸上试了试,发现自己许久不写毛笔字了,有些手生。
她没冒然开始抄书,废掉一张纸,写了差不多一行字后,习惯了,才开始抄书上的内容。
抄了一半,燕归辞发现那些都不是白日里先生教过的内容,对于她这个小孩儿来说,内容有些晦涩难懂。
但是作为现代灵魂难说,并不难懂。
燕归辞不懂就问,好奇道:“这是什么,不像先生教过的内容啊。”
云思回大约是早就看过内容了,又或者是被云间月罚习惯了,闭着眼都知道上面是什么内容:“地方游记和名俗风情。”
说话间,云思回又“嗖嗖”射出两枚羽箭,分别连中靶心。
燕归辞还是头一回听说罚抄书抄这个的,又问:“为什么抄这个啊?不应该是抄文言文吗?朗读并背诵全文的那种。”
她至今想起当时读书时,课本后面出现的朗读并背诵全文的字样,就想哭。
背诵倒是没什么,老师还要叫默写。
默写要是错一个字,就抄全文,并且还是几遍几遍的抄。
“文言文?”云思回没听懂这个词语,但并不难理解,道,“我母亲说要想了解一个地方,乃至整个国家,从名俗风情和游记就能看出来这个地方或者是国家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
仔细一想,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游记能知道那是个地方,名俗风情能知道当地人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
两者结合起来,就知道那些地方,日子过得好还是凄苦。
但这终究只是表象。
夜深了,燕归辞想着这会儿也不会有外人来,就只有云思回在,便有些肆无忌惮地说道:“那也不一定,要知道一个地方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是自己去看看。书上写的终究只是表象,有些人为了吸引读者的眼球,故意夸大其词,哗众取宠。”
这话从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有些滑稽。
云思回回头看了她一眼,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刚要说话,余光里就扫见一个人。
她愣了一下,还未出声,就见对方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云思回瞥了燕归辞一眼,想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没在意:“可我作为公主,也出不了京城,不可能亲自去看,那又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呗。”燕归辞像是注意到有人走近了,一边乖乖抄着书,一边道,“贫富是相对应的,这样才能维持平衡。就算是最发达的国家,也会有贫穷的边陲小镇,若是一个穷人都没有,那离衰亡也就不远了……盛极必衰嘛,就是这个意思。”
不等云思回说话,燕归辞又懒散散地说道:“不过努力发展经济也是好事,自己先盛极了,把衰留给别人去处理呗,至少自己尝了甜头,后世子孙要怎么过,那是他们自己该思考的问题。不过,还是那句话说得有道理——要想富,先修路。”
“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从没出过京城,竟然还懂得这样的道理。”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燕归辞吓了一跳,她手一抖,笔锋就歪了,最后一撇写得像蚯蚓。
燕归辞意识到身后的人可能是谁后,连忙回头看去,生涩而别扭地垂着头,也不知道怎么见礼。
她悄悄撩起眼皮,但对方有些高,她看不清脸,只瞧见她裙摆上龙纹图腾。
金色丝线绣成,在暗黄的烛光之下,烨烨生辉。
不等燕归辞反应过来,对方忽而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就这样,燕归辞看见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很耐看的脸,即便脸上有了皱纹,皮肤也有些松弛,可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还是咄咄逼人。尤其是那双眼睛,静静盯着一个人,瞳仁里倒映便是那人的身影,就算对方在走神,也会让人觉得自己被重视着。
燕归辞眨眨眼,盯着眼前的人不知是看呆了还是怎样,忘了说话,也忘了请礼。
云思回啧了一声,大步上前,一把摁住燕归辞的脑袋,道:“你发什么呆?这是我母亲,还不见礼……母亲您怎么来了?”
“这里也没旁人,在意那些规矩做什么。”云间月打开云思回的手,将燕归辞扶起来,眯着眼笑,“你这小娃娃,朕倒是喜欢的紧。跟谁不好,怎么想着要跟着云思回这个小白痴?她能给你什么……这样吧,你不如来乾清宫伺候朕……”
不等云间月说完,云思回就跳脚反对了:“不行!这是我先看中的,母亲你不能不讲道理,抢了我的人!”
“什么你的人?整个天下都是朕的。”云间月无视她,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燕归辞,“是叫归辞?你想不想跟在朕身边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