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对当初的齐宣恒有恩,齐宣恒不好让她没面子,只好临时改了主意,跟着内侍一道去了后宫。
今日天色好,太后在花园散心,身边陪着几个宫人,见他来了,便挥退左右,只余齐宣恒候着。
老太太年纪不大,眉目却十分慈祥,比起大梁那个眼中全是野心的庄太后,她眼中的慈祥是真慈祥,长辈对晚辈的包容。
她扶着齐宣恒的手,慢腾腾在花园里溜达,忽然道:“最近朝堂上可是出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齐宣恒不想说太多,淡淡道,“跳梁的小丑罢了。”
太后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信了几分,狐疑道:“是吗?要是没什么事,做什么那些大臣告状都告到哀家这来了?”
齐宣恒闻言,倒是没出声,转眸看了太后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娘娘既然都知道了,那又何必叫我来多此一问?”齐宣恒神色恹恹,道,“您不理朝政多年,对朝堂上的情况可能不太清楚,那些不过是疯狗一样乱咬人罢了。扰了您的清静,我回头就叫他们给您赔罪……”
不等他话音落下,太后就打断了他:“怎么,你也要幽禁哀家?”
说着这话时,太后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温和可亲,连语气都带了几分调笑的意思。
可齐宣恒却深知,她这样的调笑里,大多都是假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不想惹太后不快,违心道:“娘娘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太后转过目光,落在刚开的牡丹花上头,温和道:“既然没这个意思,那就放华兰回去。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任性?”
齐宣恒静静地盯着太后的侧脸,道:“她不在我府上。”
“你少忽悠哀家,”太后睨了他一眼,道,“旁人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哀家还不知道?”
太后是并非小皇帝的生母,是嫡母。
当年皇后和小皇子被人害死后,皇帝又另外立了继后。
继后是皇后的亲妹妹,两人关系好,倒是知道一些秘辛。
知道自己在宫里无依无靠,所以也从来不结交外臣,对齐华兰好,对齐宣恒也好,对小皇帝也好,当真是个只会享福的老人。
当初照顾齐宣恒的太皇太后死后,就是现在的太后替他兜着这件事,连当初他和齐华兰的事情,都是太后兜着的。
当初齐华兰有孕,他把人劫持到府上幽禁着,也如同今日一般,被满朝大臣围攻。
后来是太后出面“辟谣”,告诉众人,齐华兰在她宫里,这件事才平息下去。
这么多年,也是她暗中在照拂燕漓,所以齐宣恒不会得罪她,也不会叫她难堪。
齐宣恒盯着太后没吭声,一副说什么也不会将齐华兰放回去的表情。
太后叹了口气,忽然在齐宣恒手上拍了拍,低声道:“你到底是与那孩子置气,还是真要对她下手?”
齐宣恒装糊涂,道:“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有什么听不懂的?”太后斜了他一眼,气道,“你如今是摄政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心里既然有她,就放了她便是,至于用这么损的招?”
齐宣恒还是不说话,继续装着糊涂,当做听不懂太后的话。
太后叫他气了个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太后迎上齐宣恒的目光,低低叹了口气:“宣恒啊,有些人在身边的时候或许你不会觉得什么。等两人越走越远,或是不在身边时,就来不及了。”
齐宣恒神色毫无动容,目光落在太后身上,无辜得很。
太后就知道他是听不进去的,就懒得再劝,挥挥手道:“哀家今日和你说这么多,也不是要你如何。华兰那孩子这么些年,怎么过来的你心里有数……去吧,回头好好想想哀家今日说的话,别一个人钻牛角尖。”
齐宣恒没说话,后退一步,对太后恭敬地拜了一拜,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摄政王府。
齐华兰在榻上躺了一日,除去吃饭的时间,其余大多时候她都是浑浑噩噩的,手脚被绑着,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知道是齐宣恒不放心自己,在香里加了料。
齐华兰有些想笑,忍着满嘴苦涩,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齐宣恒有意防着她,之前安插在王府的眼线现在一个也没了,她自己的人被拦在外面进不来,她也出不去,当真是和外面的人失去了联系。
这时,屋门“吱呀”一声响了。
齐华兰一偏头,就见消失了一夜的齐宣恒出现在她屋里。
这人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身墨色织金云纹儒衫,不知在外面受了什么气,整张脸拉得比驴脸还长。
齐华兰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继续盯着床帐出神。
她现在脑子不太清醒,混混沌沌的,谁也不想搭理。
齐宣恒也不管她,端过桌上茶碗,几步过去将香炉里燃着的熏香泼灭了。
屋里那浓郁的香味还没消下去,他便去将窗户也推开了,散散味道。
做好这一切,他才走回床榻边,临幸似的在床榻边坐下。
齐华兰无知无觉,眼珠都没转一下。
两厢沉默了好一会儿,齐宣恒才道:“我替你解开绳子,你不要试图逃跑。”
齐华兰脑子还是不大好使,斜了齐宣恒一眼,冷笑道:“那你还是继续绑着我的好。”
话音落下后,又是一阵诡异地沉默。
但沉默到最后,齐宣恒还是将齐华兰说上的绳子解开了。
绳子解开的瞬间,齐华兰依旧没动,神情淡漠,躺在榻上如同死了一样。
齐宣恒也不管她,好整以暇道:“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不少趣事,你想听哪个?”
齐华兰冷冷道:“滚,不想听。”
齐宣恒不仅不滚,还跟气她似的,慢腾腾道:“本王倒是不知你身边养了好几条忠心的狗,一听你不见了,上赶着来讨伐本王,不怕死似的,好似本王刨了他们家的祖坟。”
说着,他一顿,垂目将齐华兰一扫,道:“本王倒是好奇,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如此忠心?”
“手段?”齐华兰笑了一声,故意出言讽刺道,“自然是这身体,王爷又何必多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