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遇有些尴尬,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跟这两人对上。
他的第一反应是躲不起来,假装自己不曾出现过。
但随即他一转,又想这里是在齐宣恒府上,他现在要是躲起来,到时候要是被发现了,肯定说不清楚。
于是,也不躲了,带着云思回大大方方的听。
云思回焉哒哒,将自己靠在容遇身上,掀开一双凤眼,淡淡将对峙的两人一扫,低声道:“阿遇,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快饿死了。”
容遇拽着云思回上前,打破那边的古怪的叔侄二人:“燕漓,我们要回去了。”
本来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失了一干二净。
叔侄二人同时转过头,燕漓看着他们脸上的不耐烦居多,但怒火却不是针对他们。
齐宣恒双手踹在衣袖里,眸光一撇,视线落在容遇身上,表情里多了一点玩味。
容遇也不退缩,仰头与齐宣恒对视,那双与云间月有些相似的挑花眼里,带着的全是小孩儿一样的懵懂无知。
清澈得好似从未见过这世间肮脏的事情——明明前一天,他还被追杀。
仅仅一个晚上的功夫,他就能拥有这样干净纯纯澈的表情。
齐宣恒眯了眯眼,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他无视燕漓的警告,几步上前,弯腰逼视容遇,却是对燕漓道:“你难得带人回府上,连早膳都不让人用,就把人撵回去,传出去且不是说咱们无礼?”
“更无礼的事情你都做过,又何必在意这个?”燕漓大步上前,将容遇和云思回推到身后,“堂叔,你对两个小孩儿这样感兴趣,那女人知道吗?”
齐宣恒笑了一声,他对燕漓这一身欲盖弥彰的装扮表示无语,但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厌恶地将人推到一边,站起身,直视容遇。
他眸光里探究的目光太浓,容遇背脊全是冷汗,甚至还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今日要是再出不去,他不知道会给阿爹阿娘惹出什么麻烦来。
云思回低头看了看,发现阿遇握着她只手指尖都是凉的,甚至还带着满手的冷汗。
黏黏腻腻格外不舒服。
云思回皱了皱眉,表情十分不耐烦,她扬起头瞪向齐宣恒,怒道:“燕漓,你这个堂叔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我哥都说了,我们要回去找阿娘,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堂堂北齐的摄政王,受人尊敬,旁人见了都要腿肚子都要直哆嗦的人,今日被一个小孩儿骂了。
还是骂他脑子不好使,听不懂人话。
齐宣恒脸一沉,目光终于从容遇身上落到了云思回身上。
昨天开始,他看见她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姑娘只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以至于他忽略了她存在,一直对表现十分镇定的容遇感到好奇,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小姑娘的脸。
“烦死了,”云思回继续瞪着齐宣恒,嫌弃道,“真是的,我和我哥看起来是缺你家那一口早膳的人吗?你们大人还有完没完了?燕漓,你家门在哪儿,我们自己走,不要你送!”
说罢,满脸不耐烦地拽着容遇要走。
但就在这时,齐宣恒往旁边一挪,直接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容遇表情一变,像极了云间月的那双眉眼里也多了一点戾气。
他不是没脾气的人,只是平时习惯性的压着自己,可要是脾气上来了,小孩儿心性,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他扬起头,与齐宣恒对视,这回装出来的纯真不见了,全是自小就被培养起来的,遇事的从容不迫。
容遇将云思回拉到身后,挺直了腰,端出他身为东梁储君的气魄,温和有礼一笑:“我听燕漓叫你堂叔,那我随他称呼一声堂叔。堂叔,我妹妹还小,什么都不懂,要是得罪了您,我代她赔罪……可您一个大人,拦着两个小孩儿,传出去有辱您的身份是不是?”
齐宣恒觉得有趣,却没生气,态度从容:“哦?我什么身份?”
容遇转过目光,往周围一瞧,随即收回视线,客气有礼地笑了笑:“我虽看不懂北齐字,但方才听燕漓叫了一声齐宣恒……我想,东梁不是所有齐姓都能住在这种地方?是吧,王爷?”
容遇同云思回不同。
云间月和容玦,包括他自己,从小就没要求云思回学过什么,做事全凭她自己的本心。
以至于到六岁时,就已经长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模样。
可他不一样,云间月从小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皇兄,除了我和你父亲外,你妹妹唯一能依仗的人。往后我和你父亲不在了,她唯一能尽情撒娇的对象就是你。所以,阿遇,不要怪母亲狠心,让你在这么小的年纪里,就吃这么多苦。这些东西,说不定在你危险的时候,能成为保命的东西。”
所以,他学了很多东西,她阿娘说的保命的东西。
他上过朝堂,站在云间月跟前旁听。
翻过各国史书,知道齐宣恒这个名字在北齐代表着什么。
方才听到时,他很震惊,没想到燕漓的堂叔是北齐的摄政王。
但他没追问,这是对她昨日隐瞒了他和云思回身份的回报。
旁边一直作壁上观看她堂叔吃瘪的燕漓闻言,错愕地看了容遇一眼,随即想起他的身份,又觉得理所当然。
齐宣恒狭长的双眼轻轻一眯,眼底已经不光是探究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放在心上的小孩儿,竟然会有这种气魄,简直比他那个废物堂侄强多了。
齐宣恒将手往衣袖里一揣,直言道:“东梁女帝是你什么人?”
云思回挣扎了一下,表情不耐,像是想要打人,随即又被容遇按回去。
他扬起头直视齐宣恒,并未道明:“您猜。”
齐宣恒不猜,因为他已经想到了。
也怪他昨日疏忽大意,应该在看到这俩龙凤胎时,就该联系他们是东梁人,想到了。
燕漓古怪地笑了一声:“堂叔,事到如今,你要是还不放人,回头闹起来,那就是不是私人问题了。”
齐宣恒没说话,他脸上神色镇定,谁也看不穿他心里在想什么。
燕漓推了两人一把,道:“堂叔日理万机,送人这种小事儿,就交给我了,不劳您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