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不能保证。
朱承砚这种奸诈小人,前世没人压制住他,成功上位之后,直接踹了他明媒正娶的公主。
也怪云间月自己傻,当时眼瞎没发现这人对自己只有利用。
接下来有些话,云间月要单独同朱承砚说。
她叫刑部尚书打开牢门,自己走进去,盯着那狼狈不堪的人,对青萝道:“你们都出去。”
云间月没说要做什么,青萝和刑部尚书有些犹豫——毕竟她现在是女帝,谁敢放任她一个人在这里?要是遇到危险,容玦还不得将他们当菜给切了。
两人犹豫着没有走,云间月却没了耐心,微微侧头,下巴一扬,桃花眼一睨,里头装着的全是冷意:“滚出去!”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心里不快,赶紧滚出去等着。
等人走了,牢里就剩云间月同朱承砚,云间月也没心思同他多说,甚至没在往前走一步:“叫我来何事?”
从出现开始,她就一直自称“朕”,如今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他们两个人时,她又称了“我”。
朱承砚不知道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什么,他扒开眼前的头发,露出一张疲惫且丑陋的脸。
他喘了口气,缓缓道:“我就要死了。”
云间月盯着那张脸,这才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就变得这样苍老,皮肤松弛得不像样,还脏兮兮的。
她皱了皱眉,实在没想通自己当初究竟看上他哪点了。
明明这人横看竖看都比不上容玦。
再则,她同容玦至少算是近水楼台,怎么就眼下看上这样一个人了呢?
云间月想不通,那眉毛也越拧越深。
朱承砚显然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忽然笑了一声:“月儿,你这表情,是在为我难过吗?”
云间月顿时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
她嫌恶地扫了朱承砚一眼,嘴角下撇,满目鄙夷:“难过?朱承砚,你可能不知道,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上街买些鞭炮来放,让全京城都知道我最恨的人死了!”
朱承砚又笑了一声,对云间月这话似乎很满意,又像是从她这句话中找出一点微薄的感情来。
即便这感情是恨,他也觉得满足。
他不怕云间月恨她,就怕云间月最后连恨都没有了。
至少她恨着自己,说明曾经还将他放在心上过。
云间月死死拧着眉,只觉得今日这一趟来得实在是太亏。
她顿了顿,觉得没什么话想和朱承砚说的,转身便要走。
朱承砚却在这时忽然道:“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会这样恨我?就算我背叛你在先,可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云间月转身的动作一顿,侧眸静静扫了朱承砚一眼,那一眼不咸不淡,却直接落进他心里,凉了半颗心。
但他仍不死心,继续道:“这件事我做的很隐秘,不会有人泄露,就算真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切都还来得及。可是,我们都没想到……”
都没想到云间月突然就知道了,她像是换了个人,眼底对他没了迷恋,只有无止境的恨意,恨不得他立即死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忏悔。
云间月忽然笑了一声。
同之前的冷笑与嘲讽不同,她像是有些开心和揶揄,以至于笑起来,眼底带着点点星光。
朱承砚抬眸看向他,有那么片刻的光景,他看呆了。
这样的云间月,他从未见过,却不得不承认,这令他心动。
他忍不住想,若是……若是当初他没有鬼迷心窍,是真心娶她,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可惜,这些都不会实现。
云间月成了人上人,成了这东梁的女帝,成为别人的妻子,并且忍受着苦难替那人生了两个孩子。
“你想知道我为何会这样恨你?”云间月缓步上前,忍着恶臭靠近那靠着墙壁的人,缓缓倾身,低头逼视,“还想知道我为何会知道你们的计划?朱承砚,我说,你敢听吗?”
朱承砚被她眼底噙着的那抹笑意惊着了,一时忘了说话。
云间月压低声音,只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并且是磨着牙道:“因为我死过一次!被你和云落凝残害致死!那次我把真心给你,你狠狠踩在地上,践踏我的身心尊严,毁我家人!你说我为什么会恨你?因为现在站在你跟前的人,是死后重新自地狱里爬起来的!”
很久很久,她从不将情绪外露,什么都遮掩得很好。
就连大多时候的愤怒都是装出来,真正发怒时,才是悄无声息,半点动静都不会叫人发觉。
可如今,她情绪完全爆发,眼底是恨意,下颚绷得很紧,咬紧了牙关,声音轻到让人以为她在同情人说话!
她恨得连双手都在颤抖。
朱承砚不知道是被她的话还是她这愤怒地模样惊呆了,异讶地张大了嘴,眼底隐隐有恐惧。
云间月却猛地一敛神色,后退两步,拉开了与朱承砚之间的距离。
好似一场暴风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她在顷刻间收起愤怒,取而代之的一点冷淡如傲雪寒梅的冷笑:“行了,你我也别叙旧了。看在你我夫妻缘浅的份上,我送你最后一程……赶紧吃了,就走吧。”
她说的是地上那两盘已经凉掉的菜肴。
菜肴精美华丽,象征的是权利和欲望。
朱承砚看着看着,忽然有些想要掉泪,不是因为走到了这一步。
是后悔莫迭。
他不在言语,几乎是急切地爬了过去,也不用筷子,抓过菜肴直接往嘴里塞。
菜肴已经冷了,精美归精美,可吃进嘴里,因为没温度,也少了原本的美味。
可朱承砚却不在乎这些,他狼吞虎咽,好似没吃过一样,一口一口往嘴里塞,混着苦涩而后悔的泪水一起咽下肚子。
留下仅剩的你死我亡,还岌岌可危挂着这段关系。
云间月始终没回头,直到他全部吃完了,她才漠然转过脸,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人。
真是个很好的忏悔的姿势。
云间月冷眼看着,脸上的漠然纹丝不动。
朱承砚缓缓抬起头,静静与她对视,半响才问:“若有来世,你能不能还同我做夫妻?”
云间月笑了一声,笑意自嘴角划开,还是没能染进眼底。
她抽出长剑——原来她大氅底下,还压着一把剑。
“抱歉,”她一剑捅穿他的胸口,顾不得喷洒的鲜血,看着他痛苦得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缓缓道,“我同别人约了来世。”
地上的人不动了,死鱼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眼角带着悔恨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