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是刺客的保身之道。刺杀江安义功败垂成,洪月铃毫不犹豫地脱身离开,离开韩家已有五里,身后并无人追来。在一处小山坡停住,找到事先藏好的衣物,洪月铃脱去使女服饰,换上粗布衣裙,抹去妆饰,眉毛变细、脸颊变白、嘴唇变红,成了另一副模样,变回“银狐”身份。
看着远处的韩家庄,洪月铃着实心有不甘,自己费尽心机卖身到韩家,就是算定江安义会来韩府祭拜。果不出所料,江安义到来,自己点倒送茶的使女小翠,将融气散加入江安义的茶水中,看着江安义喝下茶水,抓住时机出手,击伤江安义,只需再有三个呼吸的时间,江安义便会死在自己手中,那两万两赏银和江湖第一杀手的荣光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叹息一声,洪月铃刚要拔身而起,从山侧冒出个人影。洪月铃一惊,手在袖中握紧短刃,凝神以对。
“银狐”,来人叫出她的字号。洪月铃仔细分辨了一眼,娇笑道:“张中良,你一个独行盗来凑什么热闹?”
张中良一个时辰前便来到韩家庄,在四周查看了一番进出路径,看着马队进入庄内戒备,找不到机会接近。而且人马之中有几个身手矫健,应该是龙卫的好手,自己一个人势单力孤,冒然杀进去只是送死。
在四周盘旋找寻帮手,远远地看到一道身影从韩家庄掠出,张中良跟了过来,没想到是个熟人。张中良与洪月铃有过一段露水缘,算是知根知底的老相识,洪月铃也不瞒他,把自己刺杀江安义失败的事略提了提。
张中良听说江安义中了融气散,道:“一鼓作气,眼下是杀江安义的良机。我之前仔细看过,官府的马队多是府兵,只会虚张声势不堪一击,剩下五六个龙卫的高手要护卫洛怀王,估计无暇顾及江安义。趁他病,要他命,月铃,跟我搏上一把,杀了江安义,我们两人投奔大齐国去,将来成家生儿育女享受荣华富贵。”
洪月铃心动了,江湖生涯看似风光其实朝不保夕,她年近三旬,原本就想着做完这笔生意后退隐江湖。张中良相貌英俊、身材高大,一身武艺也十分出众,江湖上有“玉豹”的美誉,不少浪蝶娇娃为之着迷,如果能与他结为夫妻,到大齐国为官也不用担心朝庭追杀,倒是值得一试。
看着洪月铃娇羞地点头,张中良大喜,笑道:“娘子,前来刺杀江安义的人不在少数,咱们不妨多邀些人手行事。”
“就依你。”洪月铃摆出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
张中良纵声长啸,片刻功夫,从四面八方冒出身影,向华英、陆元长等人纷纷现身。来的都是业内高手,十六人互相都认识,简单寒喧几句,张中良直接切入正题,把情况介绍了一下,道:“张某邀众位老少爷们过来,就是商量一起动手把这笔生意做成,二万两赏金咱们根据出力大小分摊。”
向华英是前辈,在暗杀道极具
声望,他开口道:“银狐已经让江安义喝下融气散,而且还将江安义击伤,这是难得的好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再要杀江安义恐怕很难,所以老夫赞成张少侠的说法,集众人之力把江安义留在韩家庄。”
众人纷纷开口赞同,陆元长道:“蛇无头不行。师叔,你德高望重,如何行事大伙都听你的安排。”
向华英看了一下,半数人都是天行宗的,当仁不让地道:“既然大伙信得过老夫,那老夫就拿个大。刚才张贤侄把情况都介绍过了,江安义中了银狐的融气散已经动不了手,庄内还有二百府兵和几个龙卫,强行突入江安义受惊随便往哪一躲,搜寻起来困难,时间长了恐生变数。老夫以为我们分成两队,一队从正面强攻,吸引府兵和龙卫的注意,别外一队潜入韩宅找寻江安义,趁其不备下手。至于赏银分配,等结果了江安义之后,咱们到皮阳县的益峰山再行商议。”
众人听命,简单地商量了一下,陆元长与另外五人被安排做强攻吸引官兵的注意力,向华英与张中良、银狐等十人则潜入韩宅下手,十六人都简易地画花了脸,让人看不出真面目,陆元长冲着向华英恭身一礼后,带着五人向韩家庄杀去。
片刻之后,韩家庄前杀起大起。向华英跟着银狐等人分成几路潜进韩家,洪月铃在韩府卧底多日,路径最熟,带着张中良和向华英从屋顶纵跃,很快就来到正屋前。
“英爷,前面就是大厅,我逃出来时江安义还在里面。”洪月铃指着正屋道。向华英见屋门前有二十多个府兵持刀拿枪地侍卫,道:“中良,你去闯闯屋门,我和银狐从屋顶上下去。”
张中良从屋顶一跃而下,提着刀直冲屋门,那些守卫的府兵大叫“有刺客”,排成阵势挡在门前。张中良大声呼喝,吸引守卫的注意。
向华英和洪月铃悄然来到正屋顶上,揭开屋瓦,往下张望。大厅内一角,江安义盘腿而坐闭目疗伤,六名亲卫将他护卫在正中,紧张地听着外面的打斗声。
洛怀王等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名供奉保护江安义,那名供奉查觉到屋顶的异状,抬头看见屋顶漏光,高声提醒道:“小心屋顶刺客。”
洪月铃见江安义仍在屋中,而龙卫的供奉却只剩下一人,大喜道:“英爷,天赐良机,速战速决。”
向华英当先从窟窿中一跃而下,那名供奉不待他落地,挥剑斩去。向华英双臂之上套着铁环,见剑斩来右手往外一摚,火星四溅,宝剑被高高荡起。
双脚落到实处,向华英双手一碰,发出“叮铛”的震响,十指如钩向着那供奉抓去。洪月铃飘身也从屋顶落下,见向华英缠住供奉,轻笑一声,向着地上盘坐的江安义袭去。在她看来,那些护卫在江安义身前的亲卫,随手可灭。
身形刚靠近江安义,两把钢刀向前斩出,锋刃撕开空气,带着决绝的杀意。洪月铃心中一惊,江安义身
边的这些护卫看来是沙场百战之余,出手便是搏命招数,就连她也不敢轻当其锋。
脚尖一点,身形转动,洪月铃向着江安义的左侧转去,身形尚在移动,两把钢刀干净利落地劈出,刀风猎猎,一往无前。洪月铃绕着江安义转了好几个圈,居然都被亲卫逼退,一时间居然靠近不得。
另一侧向华英一拳击中供奉胸口,那供奉向后连退五六步,感觉到胸口巨痛,知道不是对手,索性撞破窗棂,翻出屋外。向华英也不追赶,转身向着江安义大步迈去,看到洪月铃像个没头的苍蝇般乱窜,冷喝一声道:“让开!”
洪月铃向右飘退,将正面让给向华英。向华英刚踏近,两把钢刀迎面斫至,向华英冷笑一声,双臂猛然扬起。“当当”两声震响,钢刀被向华英袖中铁环高高荡起,两名亲卫被震得往后退去,空门大露。向华英出手如电,双臂前伸,手掌拍在那两名亲卫的胸口,劲气一吐,那两人痛吼一声,口鼻窜血,向地上倒去。
向华英哈哈大笑,举步向前,旁侧的两名亲卫毫不犹豫地挡在空处,钢刀齐举,向着向华英砍来。“当”声再起,空门再露,伸手再次放倒两名亲卫,向华英看着最后两名亲卫闪身挡住前路,叹道:“好汉子,悍不畏死,可惜老夫情非得已,得罪了。”
洪月铃尖声叫道:“英爷,夜长梦多,赶紧动手。”
鲜血在空中飞洒,斑斑点点落在江安义的头上、脸上和身上。江安义猛睁开眼,一口逆血从口中呛出,缓缓站起身形,眼中寒光四射,冷冷地扫向向华英和洪月铃,洪月铃被他的真气反弹伤过,心中不禁发毛,壮着胆子道:“英爷,这小子是虚张声势,融气散的效用要持续三天,他刚才还喷了口血。”
江安义示意未受伤的两名亲卫将四名受伤的同袍挪到一边,双目中透出浓浓杀机,森然道:“血债血还,江某若是不死,尔等定然抄家灭门。”
“哈哈哈,你先活下来再说。”向华英纵声长笑,须发俱张身形猛涨,神态威猛地挥臂向江安义砸去,他认定江安义如洪月铃所说只是虚张声势。洪月铃娇喝一声,身形从右侧纵起,短刃阴毒地扎向江安义的腰间,夹击而来。
江安义轻叹一声,向华英等人从屋顶跃下时他已然查觉,知道今日难以善了,当即停止疗伤,将真气散于奇经八脉之中。在化州时田少秋曾传授过他一门功法,受伤时能激发出潜能,尤胜正常时。当然这门功法是饮鸩止渴,只能激发两刻钟的潜能,过后功力尽失需静养数月才有恢复,最关键的是功力会因此倒退,而且这门功法施展条件苛刻,需要半柱香的功夫准备,不能被打扰,所以江安义才会坐看四名亲卫伤在向华英的手中。
看到亲卫倒地不起,想到自己付出的代价,江安义怒不可遏,拳出如风,分别挥向向华英和洪月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