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在炕上躺着的族长,如花转身出了屋。
族长老了,这么不停地磕头,脑供血不足,不就容易晕吗。
唉。如花长叹一声,还好,族长爷爷没什么大事。
二河已经从县里回来了,给如花悄悄地禀报了沈翔和常莺莺的去向。
不错,沈翔最终还是把常莺莺和春桃带离了彭田县,至于去了哪里,就不是如花关心的了,那是沈翔的事,只要不是送到她家来就成。
作坊食堂里抽调了两个人去北面的工地上给干活的人做饭,如花就把那个从闪掮客手里抢过来的美丽少女莫琳和她娘齐氏一起安排到食堂去帮厨了。
莫琳的爹莫伦凡和弟弟莫远帆则暂时都安排在项东的手下,在丽人坊的男工工作间里,做着风铃、捕梦网这些的。
荒地这边姥爷带着人也在加紧整着荒地,到了中午的时候,如花叫她招来的这些长工、短工还有村子上来帮忙干活的村里人,都到食堂去吃饭,如花除了给他们付工钱外,还管着他们一顿中午饭。长工则管着一日三餐,现在全都由食堂的人来负责做。
在家吃了饭,如花因为族长求她的事,觉是有些心烦,没有在屋里休息,而是出了院子,到作坊里去逛了一圈。
路过食堂时,看莫琳在那儿提了个大木桶正要去倒水,一个人影从后面就跑了出来,追上了莫琳,一把夺了莫琳手里的桶子就走。
“呀,你?”
“太重,我力气大。”
一个红了脸跟在后面,想拿回桶,一个快步在前面走。
如花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人都走了,如花才从门边上走了进去,心里感叹:长的好看的女生就是招人照顾啊,厨娘提着大木桶倒了一个多月的水了,也不见有人帮着给提过。
“如花,吃了吗?”
吴五叔吴立仁和吴立冬几个坐着正吃着饭,看到如花,就问她。
如花看向他,笑着说:“吃过了,吴五叔,你们几个怎么才吃啊?”
看了眼食堂,只剩吴立仁和吴立冬、吴志方、吴志元和吴和三了,如花就问他们。
吴和三拖着个不好使呼的腿站起来说:“我们腿脚慢些。”
如花忙叫他坐下,他和如花的爷爷同辈。
“您快坐下接着吃,我就是随便问问。”想想也是,除了吴立仁外,他们四个都是她招进来的伤残人士,不是缺胳膊就是腿脚不好的,这打饭吃饭的,恐怕就比常人要慢一些。
“如花,来,五叔问你个事。”
吴立仁三下两下的吃光了碗里的饭菜,擦了擦嘴,起身走到一边去,叫如花。
如花过去,吴立仁就问她:“如花,这新来的厨工,就是那个叫莫琳的姑娘,她是哪个村的?今年多大了?我这边有个亲戚,他家儿子看上人家姑娘了,想找人问问,正好你过来,五叔就问问你。”
“哦?”如花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幕,就说:“五叔,她今年十五了,家是哪个村的我还真不知道。”
吴立仁点了点头,瞧见莫琳进来了,便没再说话,莫琳看到了如花,跑了过来。
对着如花屈膝一福,说道:“奴婢见过二小姐,二小姐要吃点饭菜吗?奴婢去给二小姐盛。”
这一番话说完,整个食堂里有些安静,吴立仁那张刀疤脸的表情有些愣了,而原本说说笑笑的吴立冬几个人都看着莫琳,那个提着个木桶进来的吴立白傻站在门口,也直直地望着莫琳。
如花察觉出食堂里的这几个人的情绪转变,对莫琳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吃过饭了,我就是来随便走走,你去忙你的吧。”
“是,二小姐,奴婢去洗碗了。”
莫琳说着,转身往后厨走去,转身的一刹那,如花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和她眼里冒着的那种叫自强的坚韧光茫。
如花心念一转,终于有些明白莫琳方才那么热情地来招呼自己的目的了,再看都不说话的几个人,如花轻轻地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这是个好强的女孩子啊。
吴和三看到门口站着的吴立白,就叫他:“立白,站着干啥呢,一会儿还要去干活,你还不回家去看看你弟弟吃了饭没有。”
吴和三是吴立白爷爷的兄弟,吴立白要管他叫一起二叔爷的,吴和三怕是看出了这个侄孙的心思,便给这傻小子找着台阶,叫他快走。
吴立白愣愣地看了眼吴和三,见一桌上的吴志元和吴志方、吴立冬都看着他,吴立白的脸一红,继而又变白了,提着个桶子有些机械的进了后堂。
吴立仁似乎也发现吴立白的心事了,不由地摇了摇头,说:“我还是给那家去说一声,再找别人吧。”
如花听了,没说什么,对于这农家的人来说,娶一个家里条件同样不好的农家女,都比娶一个是别人家家奴的姑娘要好百倍。
莫琳她出众的样貌是引来不少小伙子的爱慕,可是,她这卖身为奴的身份,却铸就了她择偶的局限性。
什么时候,都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五叔,五婶的身子好些了没?”如花有些没话找话的跟吴立仁说,不去看依旧机械似地走了出去的吴立白。
“好多了,这些日子还在家做针线活呢,她还说,过一阵子再好些的话,还想求着你去你家的作坊做工。”
吴立仁提起妻子时,那眼里的柔情是丝毫不作假的,这份柔情也让他脸上的那条刀疤看着没有那么恐怖了。
“行啊,婶子养好身子就来,我这里随时欢迎。”
如花笑着说,听说这吴五叔吴立仁的老婆是江南人,绣活在村子里是拔尖的,可惜因为当初生孩子时难产,最终孩子夭折了不说,也让她亏了身子一身的病。
从食堂出来,如花去了爷爷家,看了看伍立文,正用功在温书,如花就悄悄地退了出来,没有打扰他,想着族长爷爷求自己的事,还是先不给伍立文说了,说了也只会给他添一份担忧。
回到家里,从后院捉了一只山鸡出来,叫上袁琦,如花又到了族长家里,直接把山鸡交给了村长的媳妇苏氏,问了族长的情况,苏氏说是睡了,她公公醒过来时就说自己没事,只是头有点晕而已。
如花便和苏氏说了两句,就回了家。
“小姐,舒小姐给你送了帖子,邀你三日后到府上一聚。”
如花接过袁琦拿给她的帖子看了两眼,说道:“给她回个口信,就说我家最近准备建作坊、春耕,无暇分身去赴约,请她见谅。”
“是。”袁琦应了一声,就去回帖了。
如花随手把帖子扔在一边上,到厨屋里去继续做着点心,厨屋里有个小烤箱,是如花叫柳铁匠给她打的。
烤箱用上次安掌柜给买来的煤炭,温度能保持,比柴火方便耐用。
忙活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用光了今天挤的牛奶,终于把黄灿灿奶香味的蛋糕做好了。
整个院子里飘着奶香味,赵婶和李大喜、李小喜看到新鲜出炉的蛋糕,都深深地嗅了几下香气,咽着口水。
“二小姐,这点心真香。”
如花说:“那是,这么多的牛奶,还有鸡蛋、油、蜂蜜、糖,能不香嘛,来,都尝尝,看好吃不。”
三人都捏了一小块吃了,赵婶说:“好吃,软乎乎的,这小孩、老人都能吃。”
李大喜说:“又好吃又好看,二小姐,这叫什么点心啊?”
如花说:“就叫黄金糕吧。”
李小喜吃的已顾不上说话了,如花笑着给她一个盘子,“去,把这些拿去给爷爷家,叫爷爷奶奶、二婶她们都尝尝。”
“这份给族长爷爷家送去。”又拿了几块装了一个盘子,如花交给袁琦。
“剩下的这些就咱们两个院子里的人享用吧。”
分配好后,如花洗了洗手,回了屋,爬在桌上,拿了笔记着她方才做的点心方法,把鸡蛋、牛奶这些材料的比例什么的也一一记了下来。
上一世的一些点心,她已试着找了原材料做了几样,她准备先推出粟子糕和黄金糕,然后就是银丝卷、芝麻酥、空心果、江米条,还有老婆饼和九层糕、绿豆糕这些。
傍晚,刘小四来了如花家,带来一个消息。
“官府收押了常府的人?抄了常家?”如花问。
“是,不只是常府的人,就连常府的铺子、钱庄、酒楼、作坊、仓库全都派人去围了,没放过一个,都押入县里的大牢了,铺子那些的都贴了封条。”
如花沉吟了半晌,这沈翔就是个祸害,他要真把常莺莺放在她家里,谁知道这个时候她家会不会也像常家一样,被关了牢房封了作坊、铺子。
“那和常家有关联的其他人家呢?”如花又问。
刘小四想了一下说,“似乎是全抓了,就连镇子上这边听说也派了人来,那个李家恐怕也被封了。小的听说知府大人给咱们东家发了封赏后就一直在县衙没回府城去,这次跟来的府衙的衙役就是来抓捕常家一干人等的,小的听人讲,好像说是九族的都要抓。”
如花没想到,居然会牵连这么大,看来常家这次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还拖累了九族的亲眷。皇上的一旨召书,就决定了千百人的生死。所以,如花才不会轻易地答应族长为吴氏一族恢复科考的资格而想办法,前世,这个身体活的太辛苦,此生她不想和皇权有所牵扯。
志勤三个从镇子上的学堂回来时,带来了李家被抄家关进大牢的消息,一时间,吴家的人都千恩万谢的过来对如花表达了感激之情。
苹儿跪在三叔伍立文和三婶柳氏的面前,哭的让人心疼。
吴立贤和周氏也抹着泪,周氏拉着如花的手,哆嗦着嘴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还有梨儿和桔子,也陪在一边哭着,梨儿想到如花带人去救了她出来时的情形,更是能感受大姐此时的感激和后怕。
吴和邦和崔氏、吴立德在一边也叹着气,庆幸着苹儿的平安。
“幸好有如花提早做准备,把苹儿给救了出来,否则,唉,听说只要是正月里放出去的在李家做事的奴才、丫环,都被衙役从家里又抓了回去。”
如花给大伯娘擦了泪,正要说话,看袁琦带着项方来了,于是,就说:“好啦,大家都在这里,正好,我就再让大家高兴一下。”
说着,走到项方跟前,项方问她:“准备好了吗?”
如花点头,“好啦。”
项方就把目光看向吴立贤,周氏在边上看着项方,又瞧了瞧如花,似乎猜到了件什么事,惊喜地一把握住了苹儿的手。
苹儿看着她娘,“娘,你咋了?”
说着,苹儿用没有被周氏握着的右手擦去了脸上的泪,看到项方往她望了一眼,苹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苹儿,听娘说,要是一会儿项方给你求亲,你就答应,知道吗?这孩子不错。”
周氏小声地在苹儿耳边用只有苹儿能听到的声音给她说着,女儿的姻缘一直是周氏的心头病,好不容易遇上个好后生,她不希望苹儿不乐意。
苹儿诧异之下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看母亲殷切的望着自己,再看向项方,挺拔的身姿,麦色的肤色,一笑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苹儿一颗心突突地就狂跳了起来,娘她说的是真的吗?怎么会?
如花出了屋,从她的房间衣箱里取出布包着的一样东西,拿到了正屋里。
爷爷奶奶、大伯他们都坐着,桔子和杏儿站在一起,正和志森说着什么,伍立文和柳氏也问着吴立德最近糖炒粟子的生意如何。
看到她进来,志学就跑了过来,问她:“如花,你又要给我们什么惊喜吗?”
如花点头,说:“是啊,是件让人高兴的事,项方,走。”
“嗯。”项方点头。
和如花一起来到大伯吴立贤的面前,周氏握着苹儿的手,也不知是她自己,还是苹儿的手,反正都抖的厉害。
“大伯,能和我们进屋里去吗?”
吴立贤一愣,问:“我?你们找我有事?”
项方点头,说:“是啊叔,我和如花找你有点事,我来背你,咱们到屋里去说。”
吴立贤莫明其妙中就被项方背在了身上,如花跟在后面,两人到了内室。
如花关好门,把布包打开来,而项方也要求吴立贤把缺失的左腿的裤腿往上,露出残余的腿部出来。
吴立贤愣愣地看着如花手里拿着个木头的腿脚的一截,在腿部还有布袋子。
“叔,这是我按如花说的雕制的,如花在上面做了布兜和绑带,我们现在给你套上,你试试。”
如花也说:“大伯,上次我叫项方给你量过尺寸的,也许你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试试。”
说完,两人继续着手里的动作,项方把假肢给吴立贤套上,如花先用接触腿部的地方把布兜给吴立贤包裹住,然后又用绑带交给项方,项方在如花的指导下把绑带绕在吴立贤左边还完好的腿部,然后扣上如花做的皮带子。
再把裤子给吴立贤的左腿放下来,如花还贴心地在做好的假肢上早早就穿好了鞋袜。
“大伯,你站起来试试。”
如花说着,扶了吴立贤一下,吴立贤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待到项方在另一边也扶了他的胳膊时,他才反射性地看了左右一下,看到如花和项方认真的表情,吴立贤被项方一使力已是拉了起来。
“大伯,怎么样?我在上面垫了厚厚的一层棉布,应该不会磨腿的,那布兜也是用最细的棉布缝制的,这样你的腿不会因为摩擦而破皮,合适吗?你走两步试试。”
吴立贤紧张地看着如花,项方松了手,吴立贤却紧紧地抓着如花的手,不肯松开,他还不能相信,他不靠人扶着,就能站稳。
“大伯,别紧张,咱们试一试。来,听我的口令,先迈右脚,对,来,再迈左脚。”
如花带着吴立贤,她先迈出自己的右脚,吴立贤看着,迟疑了下也迈出了右脚,接着,如花迈出自己的左脚,吴立贤的身子抖了抖,在如花鼓励的目光中,迈出了左脚。
低头看着如自己失去的那只脚一样,吴立贤难掩心中的波涛汹涌,迈出右脚,再迈左脚,最后,松了如花的手,转身,又再一次迈着右脚,迈着左脚。
泪水从眼眶里滑落,吴立贤几乎是机械地转着圈在走,起初还有些踉跄,到后来,他的步子就越来越快了,最后冲到椅子前,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低低的抽泣声从指缝间传来。
如花和项方背对着这个像个小孩一样不肯让人看到自己哭泣的男人,两人静静地看着房门。
“如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立贤的声音恢复如常,如花转过身去,“大伯。”
吴立贤看着房门,平静地说道:“走,我们出去。”
如花和项方对视了一眼,齐声说:“好。”
两人打开了房门,如花和项方先出了屋,周氏等人都看向二人,看两人神色淡淡的,周氏和苹儿有些紧张。
“项方啊,你跟你叔都说了?”周氏出声了。
苹儿紧张地抿着嘴巴,看着项方的神色。
项方摸了下头,说:“婶子,我叔他一会儿就出来。”
显然两人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可似乎没有人发现,既然是项方背了吴立贤进去的,那也应该再背着他出来才对的呀。
“哦,你叔他咋说的?”周氏还在问。
志森却突然走了过去,说:“我去背。”
“大伯。”志森刚走到屋门口,看到吴立贤迈了一条腿出来,志森惊讶地看着他的另一条腿。
“嗯,志森,走。”
吴立贤脸上很平静,可他衣袖下紧握着手却显示着他此刻的紧张和激动,看到志森的表情,他就知道,他方才也是如此的惊讶和不确信。
“天哪,爹,你的腿。”
“大伯,你的腿。”
杏儿和桔子的位置是除了志森外,最先看到吴立贤的,两个人张嘴就惊呼了出来。
如花和项方已站在了一边,志森也被吴立贤轻轻地推开来,吴立贤一步一步走的极慢,十多年没有迈出过一步了,此刻,他要再次感受双脚支撑着全身的力量。
“老大。”
“他爹,你……”。
“大伯。”
“大哥。”
屋子里的人都惊吓到了,只能惊呼着,却没有一个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花笑眯眯地对众人说:“怎么样?你们是不是很高兴?”
志曦跑到如花身边,拉着如花的手,说:“姐,你是神仙吧,你给大伯又变了一条腿。”
如花用右手手指弹了下志曦的脑门,说:“不是变了条腿,是给大伯装了个假肢,就是装了条假腿。”
崔氏和周氏上前去,一左一右的拉着吴立贤的胳膊,崔氏更是蹲下身去,摸着原本那儿空荡荡的左腿,如今,却有一条腿支撑着。
吴立贤此刻的心情才算是真正的平静了下来,他对崔氏和周氏说:“娘,苹儿娘,你们先放开我,我再走几步你们看看。”
崔氏和周氏松了手,吴立贤绕着屋子走了两圈,最终,停在屋子的中间,弯腰把左腿的裤子往上拉了拉,露出那半截的假肢出来。
众人这才看到,穿着鞋袜的是一截木雕的腿,脚是全乎的,腿的部分只能说是一根比小孩胳膊粗细差不多的木棍,在木棍的周围,还有三根铁条呈三角形的位置插在木脚和木腿上部分的地方,用以帮助木棍来支撑整个半边身子的重量。
周氏已忘了苹儿的事,她含着泪看着丈夫的腿,看着他自己站立,看着他能走动起来。
如花和项方相视一笑,还好,没有枉费他们的一番心血。
晚上,吴立贤执意自己走回家,如花只好提醒他,不要用力过猛,这假肢睡觉什么的,都要卸下来,如果腿部有磨破的现象,也不能戴,要不然会使他的伤口恶化。
项方在一旁给周氏仔细地讲了如何装戴假肢,以及如何绑绑带,最后,周氏一家子又谢了项方和如花后,才一起离开了伍家。
送大伯一家和爷爷他们回来的志勤和志学讲,村里有人看到吴立贤能走了,都吃惊的奔走相告,有许多人都出来看,吴立贤昂着头,慢慢地在村子里走着,一路都没有用别人来扶。
随后的几天,整个村子里议论最多的,自然就是吴和邦家的老大吴立贤,那个打仗缺了一条腿的吴立贤,他居然又长了条腿,重新站了起来,还能走的和正常人一样。
这几天,如花和陈师傅的施工队整日在工地上忙着,根本无暇去关心村里人的议论。
第一天的时候,在两个山包下,先用水泥、砖块垒砌了猪圈,陈师傅带来的工匠们,都见识到了水泥的好处。接下来,这边的鸭舍、鸡舍、兔窝、牛棚,一一的开始动了工。
三天后,如花去了趟县里,和吴主簿打听了下常家铺子的事,得知还得等一段时间才会公开售卖,于是,如花就托了吴主簿,把她看中的几处给她先留着,她到时候一定会买下来。然后又去求见了孙县令,办成了一件事。
接着,如花便在县城里,给奶娘孟氏和郑雪教着那几样点心的做法,这边铺子里要用到的烤箱柳铁匠也打好了,如花暂时让放在了丽人坊的厨屋里,以方便来教孟氏她们母女做点心。
同时跟着孟氏母女学的,还有三个如花从蔡掮客那儿又买来的两男一女干过厨工的下人,这三人都是签的死契。
如花算了算,这些日子已买了不少人了,她已从最初对贩卖人口的排斥,到现在已经是麻木地听那些人的遭遇,唉,她能不能说她只是适应了这个时代的这种等级制度。
正月二十九这天,小叔吴立武和表哥东子回来了,带回来了郑斌的信,还有三十几车的煤粉煤炭渣,以及楚郡府知府亲下的一份订单,楚郡府自知府府衙到各县县衙都跟丽人坊定了不少劳保用品,付货款的银票也一同带了来。
如花和柳氏、如梅快速地整出货品来,交给送煤渣的商队又带回给了楚郡府。
二月二,龙抬头,春耕日。
各村的人都凑了钱,去了镇上的土地庙,给土地公公过生日,烧香祭祀,敲着锣鼓,放着鞭炮。
村里的人家还吃猪头肉,家里的妇人都拿了剪刀,给一家老小理发,其实也说不上是理发了,只是用剪刀象征性地剪一撂头发下来,就算是应了剪“龙头”的习俗了。
如花的姥爷和姥姥回自个家去了,他们的四亩地也得开始要春耕了,大舅舅和小舅舅,还有柳杰、柳俊和柳湘还是留在了如花家,两个舅舅都在北面的工地上跟着陈师傅的工匠们一起忙着建厂。
柳杰和柳俊则被如花从工地叫了回来,把东面的地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带着长工豆子一家和鱼娃一家去按那个爱立克给的播种方法的单子,去种如花从泉州爱立克手里买回来的番邦种子。
像有些要先育苗的,那种植方法上都有,如花给了柳杰他们兄弟,叫他们如有不认识的字就来问她或是志勤。
腰果树的种子则交给了余佑文,叫他选个适宜的山把腰果树去种了,这腰果树种植后两年开花,三年结果,八年后进入盛果期。种腰果树是时间的问题,如花就交给余佑文照着爱立克写的种植方法自己去琢磨了。
苜蓿的种子交给了小四的爹,叫他们一家和买回来的草籽都种到山包上去,那边如花要用来养牛养羊,还有兔子、鸡鸭类的。
二月初三,是二伯两个双胞胎满月的日子。
吴家热闹地办了一场酒席,村子上的还有一些外村的亲朋都来恭贺。
吴立德请了吴立河,又提前叫如花帮着列了菜单,如花给二伯指导了几次,吴立德和吴立河带着杏儿、苹儿几个,就把十桌的酒席承包了。
十个菜,四个凉菜,六个热菜,还有一个汤,只有两个菜是素菜,其余的都是荤菜,主食是米饭和馒头,外加桌子上的人,一人一份肉夹馍。
来吃满月酒的人都赞不绝口,都说这吴和邦家是富裕起来了。
还有议论如花家送的满月礼的,两个小孩一人一个银锁、一人一对银手镯,还有给楼氏的尺头、红枣、红糖、鸡蛋,那份量多的让人羡慕。
前几天成季礼托商队带来了信和布头以及采购来的皮毛、羊毛等,信上说是再过一阵子贩牛羊的商人就会到颖州府,他会给这边买好牛羊了送过来,定的鸭苗在三月左右也能送过来。
如花把这边丽人坊里的货品和粉条加工作坊的货品都托商队给颖州府丽人坊经销店和一品酒楼带了去。
上次去县里找吴主簿打探常家的铺子出售的事时,如花求见了县令孙继科,和孙县令说了需要金、银做小饰品的事,孙县令马上叫了县上最大的金店和银楼的老板来,当场就给如花拿下了一定份额的金、银的原料。
如花这边在丽人坊旁边空着的那块地方,是要扩建丽人坊作坊的,到时候有些手工艺就要和正真的绣活什么的分开来。
现在丽人坊作坊里腾出两间屋子,把吴四做的一些工具,还有柳铁匠打的工具都放在了里面,如花把她那次买来的几个曾做过首饰的工人从项东那儿抽调了出来,和莫伦凡、莫远帆一起,安排他们熔金、制银,打一些上一世的转运珠、小银鱼、小金鱼之类的东西。
然后,这几天她每天抽出半天的时间,去教丽人坊里的抽出来的女工们,教她们编手链和脖子戴的用来挂坠子的绳结。
这些都是如花为三月份的商品展销会准备的。
二月初六,春闱的大日子。
如花一家送了伍立文去县上参加乡试。
第一场考完后,伍立文出来,全家人看他的脸色,似乎还不错,不过,大家都没有问考的如何,只叫伍立文回家后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四天,每天一场,一共考了五场后,这一年一次的春闱总算是结束了。
大庆国的考试成绩并没有科完一场就公布一场的,而是全部考完后,才会一起公布。
于是,在二月十一这一天,聚集在县衙外等着看榜单的学子和小厮、书童特别多。
如花早早地包了一间县衙对面茶楼的包间,带着一家人在那儿看着对面的县衙门口。
二河和李良则钻在人群里头,等着张榜的第一时间找自家老爷的名字。
伍立文手里拿着个茶杯,里面的茶水早已被他喝干净了,可他依旧放在嘴边。
如花知道她爹心里很是紧张,不过,昨天最后一场考完时,伍立文对他们说了,他觉得考的还行,应该能过。
家里人都高兴,但就怕万一,所以这几天不只是柳氏没睡好,几个孩子也都替自家的爹担忧着。
县衙的大门打开来,几个衙役的手里拿着几张红榜。
人群顿时拥挤起来,纷纷地向公告栏挤去。
二河吩咐李良,“我看前几张,你看后几张。”
“嗳,知道了,二河哥。”
两人被挤的来回在人群里打转,两个衙役拿着刀推搡着挤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喝斥了几句后,人们才纷纷地往后退了退。
拿着红榜的衙役才开始贴红榜,这活是干顺了的,贴的倒也很快,没两下子,几张红榜就全贴好了。
人们开始在红榜上找起自己或亲人的名字来。
如花和柳氏、如梅紧张地盯着下面看榜的人,志勤和志学、志曦最终还是没忍住,三人在衙役贴红榜时,就冲出了包厢,跑下楼去对面看红榜了。
伍立文依然端坐在椅子上,他比谁都紧张,妻儿都盼着他能考中,他又何尝不是呢,此时,妻女站在窗前紧张地看着,儿子们也都跑去看榜了,伍立文觉得后背的衣服已湿了,可他一双腿就是没劲,根本无法站起来到窗口和妻女一起往下看,他没有那个勇气。
“有,有爹。”
志曦人小,却是很快地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他向茶楼这边跑着。
如花指着志曦,说:“志曦出来了,爹,有你的名字,有,我听到志曦喊了。”
如花扭头对伍立文说,伍立文的手死死地攥着茶杯,听到如花说的话,半天没有反应。
如花跑到包厢门边,打开门来,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志曦就跑了上来。
如梅也喊了起来,“大哥和二河也出来了,二河在笑,爹,一定是有你的名字。”
如梅和柳氏握着对方的手,如梅一脸兴奋地冲伍立文说着。
志曦跑进来,来不及喘气,就说:“有,爹,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在中间。”
柳氏走到伍立文身边,握住他的手,把他手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哽咽着说:“他爹,有你,有你的名字。”
如花回过头来,说:“爹,你要再接再厉,准备四月份的府试。”
志勤几个陆续都上来,纷纷说着榜上有伍立文的名字,二河和李良跪着给伍立文恭喜。
如花从荷包里摸出两个二分的银角子,赏给了他们二人。
“给,这是老爷赏你们的。”
两人高兴地接了,谢了伍立文和如花。
一家人高兴地从茶楼上下来,伍立文最终还是挤到人堆里去,亲眼看到了榜上写着“伍立文”三个字时,才真正的放了心。
吴和邦一家也在村子里等着消息,得知伍立文过了乡试了,都替伍立文高兴。
崔氏拉着伍立文的手,说:“三儿呀,用功再温书,下次也好好考,考个秀才回来,你爹这心愿就成了。”
伍立文点头,看向头发已白了爹娘,说道:“儿子会继续努力的。”
吴立贤站着,拍了拍伍立文的肩,说:“三弟,恭喜你了,大哥真的替你高兴。”
众人正高兴地向伍立文恭喜着,袁琦来找如花,“二小姐,福惠居酒楼的刘掌柜来了。”
如花点点头,和众人说了一声,就跟着袁琦回了家。
“刘掌柜,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如花笑眯眯地和刘掌柜打着招呼,刘掌柜看了几眼如花,也微微地笑了下,说:“如花啊,我是来送银票的。”
如花想了想,说:“送银票?刘掌柜是记错了吧,我们之间的账都清了的。最近我也没给你供什么货啊。”
刘掌柜的眼神闪了闪,说道:“就是因为你没给我供货,所以我才上门来跟你要货了,这银票自然要付给你啊。”
如花请了刘掌柜坐下,李小喜上了茶。
如花说:“上次给酒楼的粉条、豆腐乳、辣白菜这些货,你们酒楼应该还多呢,怎么又会来我这里要货?”
刘掌柜笑了,说道:“如花啊,我不要那些,我要的是你新出的东西,就是你院子那边摆着的那些坛子里的东西。”
如花这才反应过来,对刘掌柜说:“刘掌柜,原来你要那些货啊,你来的早了,这些坛子里的东西要到月底才能好,现在还不能卖给你,吃不成的。”
刘掌柜一愣,“还没好吗?”
如花点头,说:“还没腌制好呢,若是腌好了,我哪里有放着不卖的道理。”
刘掌柜不由地有些纳闷,这白老板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如花做了这些东西不给他们卖,是要和别家做这生意了,还急急地叫他来这里想办法要他跟如花把这些坛子里的东西买回去。
“刘掌柜,你是听谁说我这坛子里的东西都好了,不卖给你的?”
刘掌柜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复又自若地对如花笑了笑,说:“没有,是上次来拉货时看到这些坛子,想着要跟你买里面的东西,一直忙着给忘了,今日突然想起来,就急急地跑了过来。”
如花轻挑眉峰,说:“哦,是这样啊。那刘掌柜确实是有些心急了,月底吧,等东西好了能吃了,我带去给刘掌柜尝尝,然后再跟你谈价钱。”
刘掌柜忙说:“好好,月底,我等如花你来。”
送走了刘掌柜,志勤、志学、志曦和如梅都从爷爷家回来了,说爹娘留在那儿,晚上要一起吃饭,他们回来先把伍立文默写的考卷试题试着做做,看他们能答上多少。
如花便对如梅说:“大姐,他们三个要做试题,那咱们去荒地那边看看吧。”
如梅说:“好啊,我听说你在那边要建养殖场,走,姐跟你去瞧瞧,你给姐说说那边都要养些啥。”
两姐妹一起出来,走到开垦的荒地,长工们虽没有姥爷柳长岭的带领,但都认真地在干着活,杨树林在这边暂时负责照应着。
如花领着如梅去看了建好的猪圈和兔窝,又带如梅到山包底下,说:“看,这边是要建牛棚和羊圈,这里是要建鸡舍,那边,靠池塘那边是要建鸭舍的。走,去池塘边瞧瞧。”
两人走到池塘边时,如梅问如花,“如花,这么多的活计,我听陈师傅那天说,光是材料就得花上千两,这还有人工啥的,咱家的钱现在够吗?”
如花说:“就是有些紧张,我在县里和铺子上还要买铺子、买地,家里的钱还得往刘家屯村和李家河村那边投出去不少,春耕开始了,这买来的这些地的种子又得花一笔钱,上次买的种子多数都送去刘家屯村和李家河村了。这次买金子、银子又花了一半的钱,现在我手头的钱也就二千两吧,这买铺子都不够,唉,要是再来一笔意外之财就好了。”
如梅看如花皱着眉头,苦着脸的样子,也替如花着急。
“如花,要不,咱们网些鱼去卖吧,你看,二叔的孩子过满月,你叫二河网了二十几条鱼,这鱼似乎很好网的,咱们网了拉到集市上去卖,能挣一文是一文。”
如梅看着池塘,突然想到这么个主意,忙跟如花说。
如花考虑着,一双眼睛从池塘上望了过去,突然,她指着一处水面,对如梅说:“大姐,你快瞧瞧,那是不是荷叶的枯枝?”
如梅顺着如花手指的地方望去,看到水面上有些枯枝,就说:“我没见过荷叶,那是菏叶的枯枝吗?”
如花转身,找了半天,终于拔了根长长的树枝,伸到水里面,拨拉了几下,还真拉上来一些东西。
“哎哟,大姐,冬天我和大哥他们来这里时,我就觉得这是荷叶,还叫大哥看是不是水里长出来的,大哥说结着冰也瞧不清楚。看,这些,太好,太好了,大姐,钱来了,钱来了。”
如花兴奋地挥着树枝,不停地搅动着池塘的水面。
如梅听的一头雾水,问如花:“啥钱来了?你发现了啥吗?”
如花指着池塘,说:“姐,里面有莲藕,里面一定有莲藕,莲藕可以卖钱的。太好了,嘿嘿,真的来了一笔意外之财,老天爷啊,我真是爱死你了。”
如花说着,扔了树枝就跑,从荒地上叫了一个身强体壮的长工过来。
这池塘的水高不过一米,但水下肯定淤泥很多。
“这水凉,你快快下去,再快快上来,小心水里的淤泥,别滑了脚,摸一下底下,有莲藕的话就拨一根上来。”
那长工答应着,下了水,春天的水还是带着股寒气,那长工抖了抖,弯腰从水里摸了摸。
“有吗?”
长工摸了一会儿,说:“有,小姐,是有莲藕,我知道的,我家就是南方的。”
如花兴奋地一张小脸笑开了花,对那个长工说:“那你采一个藕上来。”
长工摸到了一根藕把它完整地采了上来,如花抱着那根沾着不少泥的藕,拿给如梅看:“姐,看,这就是莲藕,做菜吃的,这东西在这边可是个稀罕东西,准能卖个好价。而且啊,夏采莲子冬采藕,咱们虽错过了冬天采藕的时节,但春天采的更值钱,别处没有啊,咱一定能卖出去。”
看长工还在水里站着,如花招手,“快,你快上来。”
长工问:“小姐,不采了吗?”
如花说:“明天采,我把防水的衣裤做好了,明天再采,你快上来,这水凉的很呢。”
长工从水塘里上来,如花叫他马上去她家喝碗姜汤去去寒。
如梅拿着那根莲藕,带着长工先回家去了。
如花站在池塘边上又看了一阵,据她估摸着,这两个池塘,五亩多,一亩按少的产量二千斤来算,这五亩就能挖出来大约一万多斤的莲藕出来。
这颖州府、楚郡府也不知道能不能消化了这么多的莲藕,如果有必要,还得往其他地方去销售一些才行,要不然莲藕采出来了,存放和保鲜都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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