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儿得知三婶柳氏的弟妹蔡小妹怀了身孕的时候,心里的苦涩顿时如打翻的油瓶一样瞬间弥漫开。
柳湘没有意识到苹儿情绪的波动,还笑着说:“苹儿姐,这批羊毛线和兔毛线数量可不少,回头我带回作坊给两个表妹瞧,她们一定高兴,今年的新品怕是就能出了。”
苹儿不知道柳湘说了些什么,只机械地“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柳湘和两个女工把苹儿这里织好的羊毛线和兔毛线全部装上了牛车,回过头冲苹儿挥了下手。
“苹儿姐,我们这就回去了,你也去忙吧。”
苹儿一抬头,见三人已坐在牛车上,回过神,忙说:“等等,我有事要回趟娘家,我和你们一起走,你们先等下我,我去跟我婆婆说一声。”
“好嘞,我们等着。”
和婆婆说了一声,苹儿把给她爹娘做的鞋子揣在包袱里,提着出来坐上了牛车。
一路上,柳湘和两个女工都跟苹儿说着话,不过是作坊里又出了些啥新品,什么东西卖的好,再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苹儿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附和一声。
进了大吴村,苹儿从牛车上下来,自己往娘家去,柳湘三个人则继续赶着牛车往丽人坊作坊去了。
如花和如梅正在看女工们用羊毛线和兔毛线织出来的兔毛衫、羊毛衫和兔毛裤、羊毛裤的新品,柳湘和两个女工就一人提着一袋子的羊毛线和兔毛线进来了。
“表姐,取回来了?量多吗?”如梅瞧见了柳湘,忙问着,要知道这种羊毛衫和羊毛裤穿在身上,即轻便又保暖,她们家的人是穿了两冬了,可就因为毛线的量少,作坊里一直不能出这个新品,如梅一直着急着。
“可不少呢,有一千三百多斤兔毛线,羊毛线有九百多斤,我们先带回来一些,剩下的明天再去取一趟。”
如梅高兴地冲如花说:“二妹,这些加上前两年存的,那就够了吧,今年能推出这个新品不?”
如花点了点头,“可以,咱们村里作坊织的毛衣毛裤专供京城丽人坊,楚郡府和颖州府那几个作坊里织的专供这两个州府的各地县,虽然量不大,但只供花得起钱的富贵人家,应该没多大问题。”
如梅拍了拍胸口,说道:“这就好,还好你在楚郡府的喜梅县、秦山县,颖州府的岐山县和凌川县都建了养殖场、纺线作坊,要不然这两个州县哪里能收购回来这么多的兔毛和羊毛来。”
如花一笑,“那是啊,要不然郑叔一天在外跑着,你当他闲着没事做呢,这几处养殖场和作坊,都是他看着建起来的。今年遇上肃南洪灾,咱家买粮捐粮可花费了不少,我可就指着这毛衣毛裤赚上一笔,好补了买粮的花出去的银子的缺口。”
“嗯,郑叔一家都能干。虽说咱家为了救济灾民花了不少银子,可我觉得心里满满的,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为那么多受苦的灾民做点事。对啦,二堂姐夫都出去好长时间了吧,他中秋前能回来不?我去镇子上时,梨儿姐可是问了几次的。”
如梅想起来梨儿问她的事,便问起如花来。
如花想了想,“应该能回来,郑海把东西送到灾区后,又转道去泉州了,算算日子,今儿个是八月初七,离八月十五还有八天,能回来的,大姐你明天去镇子的时候,给梨儿姐和婶子她们带个话,就说郑海一定会在八月十五前赶回来和她们一起过中秋节,叫她们不要担心。”
如梅应了一声,想了想明天去镇子上还要办的事,就先准备去了,如花留在这里,继续给女工们指导着毛衣毛裤的织法。
苹儿回了娘家,家里却没人,便往单大夫住的院子去了,听闻蔡小妹怀了身孕,一想到和自己同一个月成亲的小婶的芽儿都一岁了,比自己迟成亲的梨儿也已生了儿子,而蔡小妹也有了身孕,四个人里头,就她一直没有动静。
今天柳湘说蔡小妹怀孕的话时,婆婆分明是听到的,可她却装作没有听到,在生孩子的这件事情上,也一直没有催过,婆婆不催,苹儿反而更加的惶恐不安。
如花和如梅忙完了,一起回了家。
见柳氏在那儿嘴里念叨着,知道她定是在担心去府城参加考试的志勤、志学两兄弟,还有柳杰和东子,柳氏也希望他们能考中。
“娘,你前儿个不是去大相寺又求了个好签吗,放心吧,大哥和志学、两个表哥,一定会考中秀才功名的。”
如梅揽住柳氏的胳膊,柳氏收了嘴里的念叨,苦笑着摇了摇头,“哪里有那么容易考中,你爹都说他也许是崔知府枉开一面才中的,你大哥、志学还有你两个表哥,才多大的孩子,脑袋里哪里装那么多的东西,尤其是你杰表哥,这才正儿八经的学了一年,虽说求的签是大吉大利,可签上也没说是四个人都大吉大利呢,还是只一个大吉大利的。”
“哎哟,娘,你求的时候准是四个人一起求的,那肯定菩萨就是保佑四个人一起中啊,这四个人都大吉大利,你可不能再乱说了,小心菩萨怪罪你乱说话。”
如梅一说,柳氏吓得忙双手合十嘴里又念念有词的:“大慈大悲的菩萨们,一定要保佑这四个孩子,菩萨保佑,菩萨莫怪小妇人方才乱说的,菩萨保佑啊。”
如花说:“娘,什么爹考中秀才是崔知府枉开一面才中了的话可不能再说了,爹当娘是自己人,说些体己的话,那是爹谦虚说的,要没有真本事,爹哪能中。再说了,崔知府和咱家非亲非故的,他会为了爹冒着被参的可能而给爹放水吗?不可能的嘛。爹考中,一是爹有功底又刻苦,二是正好找来的那些策论、制艺经过爹不断的研习,掌握了答题的技巧。娘,你可不能再这样说了,会惹来祸事的,而且,你这样说,爹会更加没自信的。”
“就是,就是,娘,可不能乱说了。”如梅也有些后怕,忙摇着柳氏的胳膊。
柳氏这脸色也一白,后怕地捂住了嘴巴,看屋子里只就她们俩三个,拍了拍胸口,“娘这是糊涂了,娘再不说了,你们姐妹可得时刻提点着些娘,别娘一时犯糊涂,又说出来招祸的话。”
“嗯,我们知道。”
日子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了,这一年的八月十五,作为伍家长子的伍志勤还是没能和一家人一起过节并庆生。
柳氏带着两个闺女如梅和如花,和家里的一众仆人、长工,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中秋节,虽说男主人不在,但如花说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又是作坊和铺子里的东家,柳氏必是要在这样的节日里,给不能回家团圆的仆人和长工们一个福利。
两个院子里都摆了大桌子,如花家这边的院子里坐着的都是女子,男子们则都在隔壁李强他们家住的那个院子里坐着。
桌上除了摆着必须在中秋节要吃的月饼外,还有十六道冷热荤素的菜肴,两个汤羹,主食有面有米饭,还有花卷,再有就是山上采来的水果和干果,有苹果、枣、梨、核桃这些的。
说起摆在桌上的花卷,如花还真的在镇子上和县里摆了两个小摊子,就卖着馒头和花卷、肉包子这几样,县里的摊子交给小舅母蔡小妹的爹娘和两个嫂子做,镇子上的则交给冬娃子的爷爷奶奶和娘亲去做,冬娃子的爹身体不好,家里面也确实没有劳动力,要不然冬娃子也不会那么小的年纪就一直在给如花开些零活来赚钱。
这两个摊子上卖的馒头、花卷和肉包子里,除了花卷是如花教给两家人做的外,其他的两样家家户户都会做,所以如花也没收他们什么学做花卷的钱,不过,两家人都实诚的很,硬是摆了摊子后,每个月拿出赚来的钱的三成给如花送过来,如花怎么推拒都不行,只好说是收三个月就成,两家不答应,硬是说要交到今年的十二月份,如花抵不过两家的坚决,只好应了。
而大相寺山下的那家素包子店和仙素斋、如园里,也多了一样的主食,就是各种的花卷供应,有只放了油的原味花卷、有葱香花卷,还有卷了辣椒的辣味花卷等等,一推出,这花卷和素包子一样,买的人也是常常的排队。
马大壮和马小妮中秋节回了马家屯村,把家里里里外外的打扫收拾了一下,现在两个人还是在店铺里给他们安排的地方住着,每月只在休息时,就回家把家里拾掇拾掇,将来马大壮要是再娶个媳妇,这个家还是得住的。
只是,偏有人来打扰兄妹两个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马大壮休了的媳妇。
马小妮以前在这个女人的手里没少挨骂挨打的,一瞧见她大大咧咧地进了屋子,马小妮的身子就抖了一下。
“嫂……你,你来干啥?”一想到这个女人已经和大哥没关系了,马小妮收敛好心神,改了口,不悦地问道。
马大壮去挑水了,这会子不在家,只马小妮一个人,这是焦氏一早盯了半天看到的,所以才会乘着马大壮不在她才敢进来找马小妮。
“小妮啊,嫂子就是路过,来家讨口水喝,妮啊,去,给嫂子端碗水,喝完了,嫂子就走。”
马小妮本以为焦氏是不怀好意的来撒泼的,毕竟去年她可是不时来找大哥,求着大哥把她再重新娶回来,收回那份休书,可每次都被大哥给拒绝了。今儿个她只说要碗水喝,马小妮还挺庆幸,幸好大哥去挑水了,也许焦氏就是没见到大哥,所以只能这样喝碗水就走。
可是,马小妮不知道正因为她的这一时庆幸,害她差点万劫不复。此时的马小妮,想着快点打发走焦氏,于是就给焦氏去厨屋端水。
马小妃一出屋子,焦氏阴森的眼神就盯在马小妮身上,跟在马小妮身后,也进了厨屋。
马大壮挑着水回了家,倒好水,又找了个木盆打了一盆的水端到屋里,妹妹可是说了,要把家里都擦洗一遍的。
“小妮,小妮,去哪儿啦?”
马大壮在屋子里、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想着是不是村里有人看到他们回来了,有求他们帮着给在伍家找个活计的人找了妹妹去说,妹妹是去村里的哪户人家去了,马大壮便自己先动手打扫起屋子来。
等马大壮用了一个时辰打扫完屋子后,马小妮还是没有回来,马大壮疑惑着,便到村里去打听,谁知问了个遍,居然没有人见到过马小妮,马小妮也并未到村里的哪一家去过。
马大壮顿时眼一黑,壮硕的身子一摇,立时就跌坐在地上。
“哎哟,别是被人贩子拐了吧?”
“不会吧,咱村里今个儿没外人进来呀,咋会是人贩子呢。”
“是不是她去邻村谁家去了?”
“小树林那边去找找吧。”
一时间,马家屯村的人七嘴八舌的,三婶子平日里对马大壮和马小妮兄妹就很照顾,看马大壮被吓倒在地,就上前去拍着马大壮的后背。
“大壮啊,先别急,咱还是先叫上村里的人一起去找,还有马羊儿家,他家有车,找个人赶着车去大吴村问问,看小妮是不是被你们东家叫走了,听婶的,可不能急的乱了分寸,先找人要紧。各位乡里乡亲的,求大家都帮帮大壮这孩子吧,叫些人来,咱们四处去找找。”
“是是是,都是乡里乡亲的,咱都帮着找找,我去马羊儿家,给马羊儿说一声。”
“我们几个去河边找找,你们带人去小树林找找,还得找个人去别的路瞧瞧呀。”
马大壮白着一张脸,在三婶子的安抚下,终是回了些神,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三婶子的手,“三婶子,村子里的人就麻烦你给张罗着帮我找找小妮了,我和他们先到小树林去找,二旺哥,河边就请你帮着去瞧瞧。三婶子,给村子大叔也说一声,我先走了。”
马羊儿听了来报信的人的话,二话不说,把儿子交给娘,就和媳妇吴蓝一起赶着牛车出来,听村里人说马大壮去小树林那儿找去了,马羊儿把牛车交给吴蓝,“媳妇,你去大吴村问问,看是不是东家他们叫走了小妮,要不是,就请东家帮个忙,派些人来帮着找找,实在不行的话,还得请东家找找衙门里的人呢。我去帮着大壮先在村子四处去找找。你快去吧。”
吴蓝慌慌忙忙地答应着,赶着牛车就往大吴村去,一路上还两下里看着,希望能碰到马小妮。可一直到了大吴村的村口,吴蓝都没瞧见马小妮的身影。
因为大吴村的日子好了,今年肃南发生洪灾时,村长吴立山听从了如花的建议,召了吴氏一族的人,族长一番动情的说词,吴氏一族的人纷纷响应着向灾区捐粮的号召,而村里其他姓氏的人听说了,也多多少少地自愿地捐了些粮食。
这个中秋节,捐了粮的每家每户,还不至于日子揭不开锅,所以大吴村里到处扬溢着节日的喜庆氛围,天还没黑,就有不少的孩子手里提着或买或自家做的灯笼,在那儿玩耍,各家的炊烟也频频升起,道道肉香味也不时的飘来飘去。
吴蓝着急慌忙的赶着牛车到了伍家的院子门口,还没下车,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似是有许多人,吴蓝来不及把牛拴好,就扔了缰绳去敲伍家的门。
门半掩着,吴蓝直接推了门进去,看院子里一群女人,找了一圈,才看到了柳氏和如梅。
“东家、少东家,你们有没有把马小妮叫来呀?”吴蓝说着,还在在场的众女子身上又找了一圈。
如梅和柳氏都愣了下,一瞧是吴蓝,柳氏笑着就招手,“是韬儿娘呀,来,你可来的巧,今儿个我们一起凑热闹过个节,你也来坐吧。”
“是啊,蓝儿姐,你和马大哥都来了吗?你把红儿姐也叫来吧,我们一起热闹一下。”
吴蓝急的一身的汗,冲笑着对她说话的如梅直摇头,“不不不,我是来找马小妮的,她在我们村子她的家里没了踪影,这不是怕是你们给叫来的,所以我来瞧瞧,怎么?她没到这里来吗?”
“没啊?我们没叫马小妮过来呀,她怎么会不见了?”
“你们没找找嘛,是不是去你们村里谁家玩去了。”柳氏也问。
“没,村子里的人家都找遍了,都说没见着小妮,哎呀,东家啊,你说不会是人贩子吧,这可咋整呢。”
“袁琦,去把李叔和黑子他们都叫来。”如花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了,吴蓝一瞧到如花,就像是遇到了主心骨,眼巴巴地看着她。
李强和黑刹一过来,如花就吩咐着:“你们带上家里的长工,按马家屯村到各处的路去找,仔细检查路上可有车印子什么的,往县上和镇子上的人要多些,多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瞧到。”
“是,二小姐。”
两个人听了如花的吩咐,马上去隔壁院子带了几十个长工一起出去找马小妮了,如花这边又安排韩雅、红衣和袁琦几个,带上几个作坊里的女工,和吴蓝一起去了马家屯村。
“你们去了帮着一起找,再到处问问,看村子里有没有人看到外村的或是别的人进过村子。”
“是,二小姐。”
如花安排红衣去,就是希望红衣在马小妮家里发现一些线索,红衣自然也明白,叫了韩雅和袁琦几个,从后院套了车,吴蓝也跟着,赶着牛车一起回马家屯村。
这次伍立文带着志勤几个去颖州府参加院试,如花安排了除卫三外的其他五个人都跟着去保护了,卫三还是负责盯着又没有动静的那个哑巴木头,而柳氏她们娘三个的安全,则由红衣和黑刹负责着。
此时红衣和黑刹都派了出去,如花就把正好叫了来家里一起过节的铺子里的几个伙计都先留下了,这其中有三个是和黑刹他们是一样的人,冲那三个人一个眼色,三个人就一人一个,不错眼地跟着柳氏她们三个,负责着她们的安全。
马家屯村的村民加上如花派去的几十号人,找了一夜,还是没能找到马小妮的踪迹。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不知是第几次的寻找过程中,有人发现了马小妮的一只绣鞋,就在河边上,还有几个脚印,瞧着是自己往河里走下去的。
看就上“一丝文学”,无广告,无弹幕,一丝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