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皎月明亮。
南姒慢下了速度,待到前方来人容貌在月色下渐渐清晰,南姒勒马驻足。
当先两匹黑色骏马上坐着一男一女,容颜皆是精致漂亮,纵然皆已年过四十,可容颜看起来却比实际年纪小上许多,风尘仆仆也掩不住通身的贵气。
两人身后跟着十多匹棕色或者黑色铁骑,哒哒的声音在夜晚听来,本就有一种震颤人心的肃杀之气。
在南姒看清他们时,马上来人也同样看到了南姒。
速度渐缓,直到马蹄声都静止了下来,对面容貌绝美的男人率先飞身而起,一脚点在马背上,红色的披风展开如夜里夺目的羽翼,在南姒眼前划过绝美的弧线。
下一瞬,她整个人已经从马背上被抱了起来,在空中狠狠地旋转了两圈,随即男子在她额头上使劲亲了一下:“宝贝女儿,爹爹想死你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记得爹娘?是不是早就把我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南姒被他转得晕乎乎的,待到双脚落到地面,才整理好自己的面目表情,淡淡开口:“凰爹爹。”
一身红色披风在夜里尽显夺目光芒的男子,正是东陵帝国女皇的四位皇夫之一,擅长预言占卜兼貌美如花的姬凰羽。
端坐在马上的女子沉默地看着南姒,精致眉目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冷高贵,此时看到南姒,眼底也似划过一闪而逝的柔光,随即漫不经心地开口:“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南姒抬眸,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娘亲。”
九娆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南姒跟前,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长高了一点?”
南姒点头:“应该是。”
九娆目光落到她的脸上:“表情看起来比以前也生动了些。”
南姒抿唇浅笑。
“以前没见你怎么笑过。”九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看来东澜这小皇子本事不小,能挑动你的情绪。”
南姒适时开口:“他的确不错的,对我也好——”
“对你好?”九娆挑眉,“好到另娶他人?”
南姒瞬间噎住。
“小六儿。”姬凰羽懒洋洋的开口,俊美夺目的面容上挂着了然的笑意,“这么火急火燎的赶出来迎接我们,是想替你的心肝宝贝求情?”
心肝宝贝。
南姒嘴角轻轻一抽,对这个称呼感到肉麻,面上却不动声色,格外淡定的回道:“求情管用吗?”
姬凰羽摇头:“不管用。”
“既然不管用,我又怎么会求情?”南姒叹了口气,“我是听到爹娘赶来东澜的消息,心里想念得紧,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赶出来迎接,凰爹爹不高兴看到我?”
姬凰羽闻言,有些惊奇的看着她,“这性情果然是变了,小嘴儿都这么能说会道了,以前几个爹爹变着法儿逗你说话,也没见你多蹦出几个字儿。”
南姒顿默。
“的确是变了一些。”九娆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变得像个正常女孩子了。”
南姒挽着她的手臂,“娘。”
九娆淡笑:“有点情绪是好事,能多说几句话也是好事儿,东澜这个小皇子看起来应该不错。”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一点火气和不满,反倒是有一种欣慰。
可女帝登基四十余年,掌权也有三十载,控制情绪和心里的想法早已是一门必修功课,若南姒以为她此时说话温柔宽容,就觉得她好说话,那便大错特错。
沉默片刻,南姒开口问道:“娘,父亲呢?”
“他受了点内伤,我让他在梓阳多休息一日。”九娆道,“本来我跟凰羽也是打算留在梓阳休息一夜,等天亮再去找你。不过接到你离开皇城的消息,娘不想让你多跑路,索性就直接出城了。”
南姒轻轻叹了口气。
墨爹爹在皇后面前说话听似温和,却句句带刺儿。
娘亲此时看似温柔,可每一个话却都戳到了南姒软肋。
父亲因为她才痛急攻心受了内伤。
娘亲这么急匆匆赶来,长途跋涉风尘仆仆,今晚本可以好好睡一觉,却因她的到来而没法休息。
明明嘴上夸着东澜小皇子有功,却温柔地堵住了南姒想要求情的意图,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果然是她娘亲。
九娆问道:“我们现在是回城休息,还是直接赶路去帝都?”
南姒很想让娘亲和凰羽爹爹好好休息一晚。
可想到夜小七眼下的处境,心里那杆秤还是稍稍倾斜了一下,南姒低声道:“先回帝都吧。”
姬凰羽斜眺了她一眼:“我家的明珠到底是被狼崽子叼走了。”
“叼不走。”九娆语气淡淡,唇角噙着几分清浅的笑容,拍了拍南姒的手,“娘亲已经昭告天下要给你选一些美少年,东澜这般的皇子没什么好的,姒儿可别轻易被人花言巧语给骗了。”
南姒正要说什么,却听九娆道:“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天亮时应该能进城。”
翻身上马,九娆淡淡一笑:“我也许久没见到夜卿离了,刚好找他叙叙旧。”
南姒抿了抿唇,转头看了姬凰羽一眼。
“六儿。”姬凰羽笑了笑,容颜美得摄人心魄,“上马。”
南姒心里暗叹,没再做垂死挣扎,乖乖地翻身坐上马背。
一行轻骑很快于夜色中朝皇上疾驰而去。
……
汗水如瀑。
清隽精致的容色白得透彻,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而贴着额头和鬓角,显得有些凌乱。
沐浴之后刚换上的一身雪白里衣已经被沁出的血迹染红,一道道凌乱高肿的檩痕从脊背平行延伸至腰下,臀部,大腿。
原本的跪姿早已维持不住,夜君陵抿紧了泛白干裂的唇瓣,整个人无力地趴在矮榻上。
连呼吸仿佛都变得微弱了许多。
旁边的宫砖地面上,四截断裂的藤条宣告着此番惩罚的结束。
一杯水递到眼前。
夜君陵睁开湿漉漉的一双眼,伸手拂去睫毛上沾着的汗水,修长泛白的五指颤抖地接过墨华递过来的温水,嗓音嘶哑:“谢……谢墨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