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是打算留在这边过完年再回去的。”南姒语气慵懒,“不过我娘都走了,我也不想再留下来浪费大好时光,还是回去办正事要紧。”
正事?
夜君陵想了想:“既然岳母大人都退位了,我父皇在皇位上大概也坐不住了。”
南姒闻言,顿时一默。
“他……”表情有些微妙,语气也有些微妙,南姒转头看着夜君陵,“你爹不会去找我娘吧。”
夜君陵不以为意:“他爱找就是找,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跟我们是没什么关系,但是跟我四个爹爹有关系。”南姒道,“我那些醋性大的爹爹们,大概会活剥了他。”
夜君陵没说话,对这个显然不太在意。
岳父们的手段他已经领教过,只能在心里祝福他父皇能活久一点,聊表为人子的心意。
入秋之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十月初,顾烟肚子微微隆起,四个月的孕肚需要穿着一些宽松些的衣服才能遮掩住。
她这段时间都待在府中没有出门,就算偶尔出去一趟,那些平日里常打交道的官家小姐们面上热情地跟她说这话,说说笑笑毫无芥蒂,看着她的眼神却难免都透着一些深意。
顾烟不愿去想那些目光里隐藏着同情还是怜悯,或者是嘲弄,毕竟这个时代对于成亲之后又和离或者被休的女子,总没那么包容,况且顾烟跟陆崇曾经是那么相爱,如今才短短一年多而已,感情说破裂就破裂,也委实让姑娘们唏嘘。
虽说她的身份让很多官家小金不敢大肆非议,可那些眼神顾烟还是能感受得到的,所以后来她就不再经常出门了,她不觉得丢脸,毕竟做错事的人不是她。
可她知道时日一久,当非议越来越多,尤其是肚子越来越大想遮也遮不住时,麻烦也许更会源源不断而来,不仅仅是外面的流言,还有陆家——若陆家知道她怀了孩子,以陆夫人的性子,绝对会想方设法要回这孩子,顾烟若不给,事情也许会闹大。
顾烟不想给相府带来麻烦,也不现再让自己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所以思来想去,在南姒说要离开帝都时,她终于提出跟她一起离开。
“你想好了?”
顾烟坐在石桌前,缓缓点头:“想好了,这个孩子我不会给陆家,也不想因这个孩子跟陆家再有任何牵扯,所以离开是最好的决定。”
她爹跟陆大人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帝都世家的圈子也就这么大,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不知有多少人在关注,顾烟不可能一直待在府中不出门。
况且夫妻和离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世人所议论的热点,以后有了个孩子,短时间之内更别想耳根子清静。
“正好我也想出去散散心。”顾烟淡笑,“走万里路,知天下事,谁说女子就一定要被困在内宅那一方小天地里?”
南姒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我也希望早日看到那个自信明媚的烟儿姐姐。”
顾烟抿唇浅笑。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十月底,一辆宽大却低调马车停在顾家门口,自从决定要离开帝都之后,这些天里早已跟爹娘兄长殷殷告别了不知多少次,被爱女心切的顾夫人细细叮嘱了不知多少次,临别时分还是依依不舍的,母女二人在内宅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顾烟才被侍女簇拥着走出来。
“等安定下来之后,一定记得写信回来报平安。”
“夫人放心。”南姒掀开帘子探出头,温和轻笑,“我们每到一个地方落脚,都会写信告知夫人当地的风景和民土人情,让夫人实时了解烟儿姐姐的情况。”
顾夫人屈膝:“这一路麻烦公主殿下多照料了,臣妇感激不尽。”
“夫人不用客气。”南姒笑得,“顾大人在朝堂上尽心尽力,我照顾一下她的女儿也是应该的。”
顾夫人闻言一笑,随即惆怅:“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等顾家兄长成亲有个孩子,我跟顾烟姐姐回来吃喜酒。”
顾夫人一愣,随即叹笑:“那我可得催从祁早点找个知心的姑娘成亲。”
“娘放心吧,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顾烟探过头来,“娘也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的时候,想看见一个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娘亲。”
一句话,让顾夫人忍不住又掉了眼泪:“你也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我的外孙,好好吃饭听见没?”
顾烟点头。
就算如何依依不舍,离别这一刻还是得面对。
马车缓缓从眼前驶离,顾烟头探出窗外,挥手跟爹娘告别,顾相夫妇一路目送,直到马车越行越远,慢慢的再也看不到影了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然而两人还来不得表达心里的低落,却听见一阵马蹄声看哒哒而来,顾相转头,看见一人一骑到了眼前。
陆崇翻身下马,表情憔悴而焦急:“岳父大……”
顾相目光冷冷:“你来干什么?”
“相爷,夫人。”陆崇深深施了一礼,改了称呼,语气里却难掩急切,“敢问烟儿在哪儿?”
顾夫人冷笑:“烟儿在哪儿,跟你有关系?”
“我……”陆崇一咬牙,“我听说顾烟有孕——”
“陆崇,警告你别败坏我家烟儿的名节。”顾相冷冷打断了他的话,”顾家跟陆家已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本相对你不客气。“
“相爷!”
顾相不理会他的叫嚣,说完这句话,揽着妻子的肩膀就转身进了府,抬手示意关门,他永生都不想再看到这个畜生。
陆崇这两天状态很差,面容憔悴而疲倦,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眼睁睁看着相府大门在眼前关上,他失魂似的站了好一会儿,蓦然想到方才顾相和夫人齐齐站在外面,像是送别似的……
神经一紧,陆崇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马车早已消失的方向,一颗心渐渐下沉,随即他匆匆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马鞭一甩:“驾!”
不顾一切地往城门方向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