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关,忙碌的不止是东澜皇族,远在海域另一岸的东陵同样迎来了最忙碌的时候。
新帝初登大宝,本就诸事繁忙,接近年关更是忙上加忙。
除了年关政务多,新帝选秀也安排在了秋冬。
经过重重筛选,最后由天子拍板之后,选了家世、品貌和学识皆不错的四个女子。
这是新帝登基之后第一批入宫的秀女,官员们格外上心,太子妃暴毙带来的阴影已经被抛诸脑后,自打新帝登基开始,帝都皇城之中的画师就格外抢手。
各家官员恨不得让自家女儿瞬间变成倾城倾国的仙女,能让皇上一眼倾心才好。
画像如雪片般呈上龙案。
林尚叔家的姑娘沉鱼落雁,杜大人家的姑娘闭月羞花,海大人家的女儿国色天香,王大人家的女儿优雅端庄……
呈到皇上面前的女子们无一不是倾城容色,家世、才学和美貌兼备。
近日经常协助皇兄处理朝政的静王殿下,同时也接手了这些画像,只是每每看到画像上女子或是温婉优雅、或者美丽高贵、或是妩媚动人、或者娇俏灵动,各种风情皆有,静王嘴角抿起的弧度都像是在刻意压制着某种情绪。
“不选秀臣弟都不知道,原来帝都官宦之家竟有这么多才貌出众的美人。”君凌帆嘴角微勾,桃花眼底色泽潋滟,却隐藏着寒芒,“皇兄初次选秀,人数定在多少?”
埋头在如山般一堆奏折里的君凌霄只是略略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漠开口:“你觉得呢?”
他觉得?
君凌帆沉默地盯着画像,暗道,他觉得把这些画像都烧成灰烬才正好。
“四个吧。”开口既是违心之言,也是为了顾全大局,所以谈不上真心还是假意,反正终究是要选的,“四妃位置上塞了人,该闭嘴的暂时都会闭嘴。”
毕竟有太子妃暴毙在前,想来皇后之位就算空着,大臣们也不会追着让皇上立后。
“四个?”君凌霄似乎对此没什么感觉,语气散漫而随意,视线落在翻开的奏折上,“你打算容她们活多久?”
其实君凌霄这句话问出口之际,等同于表示他已经知道了凌帆连杀三任太子妃的原因。
只是嘴上没说,也不想再继续追问罢了。
君凌帆一怔,随即有些迟疑地道:“皇兄这是在试探我,还是警告?”
君凌霄道:“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
君凌帆默然,随口问问也代表了警告。
“我不会动她们。”他道,“毕竟答应过皇兄的,臣弟可不想再体会藤杖的滋味。”
君凌霄闻言,似是有些讶异,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他:“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叫人有些不太相信。”
嗓音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不过君凌帆已经很满足。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能感受得到皇兄的确并没有跟他记仇,心里也并未生出隔阂芥蒂,依然是往日的行事作风,该计较的事情当场计较完,该算账算账,算完账该原谅也能原谅。
不能原谅的,也不会做表面功夫。
君凌帆觉得自己像是劫后余生,他很珍惜现在的相处模式,不敢再去冒险触皇兄逆鳞。
“臣弟的话就如此不可信?”君凌帆把画像都放回案上,抿唇浅笑,“皇兄就算不相信我的话,也该相信藤杖的威力……不是,该相信皇兄您下手的力道,臣弟皮肉之躯,是真的吃不消。”
君凌霄沉默片刻,大抵也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真诚,淡淡道:“知道怕就好。”
君凌帆暗自叹气。
怕是真的怕,但怕的不是藤杖,是怕兄弟离心。
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太矫情,也说不出口。
“江山社稷不容儿戏。”君凌霄重新拿起狼毫,翻开一本奏折批阅,像是随意的开口,“社稷传承需要子嗣,皇族的尊严和规矩容不得任何人疏忽冒犯,就算是朕,也一样。”
君凌帆静默。
既然接下了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的责任,掌了这万人之上的大权,自然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任何一种会有损皇族尊严,造成皇族内乱,甚至能引起天下大乱的事情,都是不被允许的,包括皇帝在内,包括所有皇族子嗣宗亲在内。
没有人有资格在帝位上任性。
这是皇兄要告诉他的,必须牢牢记住的,铁一般的规矩。
他若敢再犯,也许不会再得到第二次被原谅的机会。
君凌帆目光又落在那些画像上,淡淡问道:“皇兄喜欢美人吗?”
美人?
君凌霄表情微顿,随即淡漠开口:“尚未有机会喜欢。”
君凌帆噎住。
三任未婚妻都还没来得及接触,就接连死在了他手里,君凌霄的确还没机会感受是否喜欢美人这件事。
这种感觉其实也挺奇妙的。
杀妻之仇,居然真的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被揭过……
“皇兄。”君凌帆想起一句话,表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古人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皇上对这句话是如何理解的?”
君凌霄皱眉,“你今天闲的?”
君凌帆摇头。
“手足或者衣服,皆是因人而已。”君凌霄道,“有人视女子如衣服,女子就真的是件衣服了?有人视钱财如粪土,钱财就是粪土?”
君凌帆没说话。
“同样的,就算是兄弟也有亲有疏,历来反目成仇的兄弟并不在少数,端看你心里如何抉择,没什么可争论的。”
君凌帆轻哂。
是啊,手足还是衣服,不过是个人认知不同罢了。
这世间有人视妻子若珍宝,以性命相护,有人对妻子弃若敝履,如对待牲口般肆意打骂。
有人对兄弟两肋插刀,待以真心,有人背信弃义,插兄弟两刀。
这个问题拿来问皇兄,的确是有些无聊了。
他家皇兄把兄弟当手足,却并不会把女人当衣服,无关喜欢与否,而是一种态度上的尊重。
至于说那三位无缘太子妃之位还赔上了性命的女子,虽说的确挺冤的,却不是衣服的差别。
较真以来,只是说是亲疏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