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夏是被穆皇后连拖带拽弄回皇宫的，马车上，她就醒过来了，眼神清明，脸色红润，哪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穆皇后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知道她是假装的。再看她嫁衣上的血迹时，眼神都淡了几分。可是偏偏……凤明夏怀孕了，打不得，骂不得。
她捅出这么大一件事，穆皇后还要想尽办法给她善后。
凤明夏的寝宫里，凤元帝散了所有宫女，冷冷看着底下站着的母女，面色是少有的严肃。
穆皇后深呼吸一口气，“皇上，明夏她还小，您消消气。”
“都可以嫁人的年纪了，还小吗？”凤元帝冷哼一声，“朕忘了，她都做母亲了。”
穆皇后心一凉，示意凤明夏开口。凤元帝向来疼爱她，她说十句话，不如凤明夏说一句。
凤明夏壮了胆，“父皇，是我求着母后不要告诉你的。我爱着非离哥哥，我怀着他的孩子，我不愿打掉它。”
“不愿意打掉它，呵，那安府怎么办？”凤元帝问。
“如果没有今天的意外，安府不会知道的。孩子生下来会在安府长大，没有任何人会知道。”这是穆皇后的计划，为了隐瞒安文良，穆皇后还给她准备了鸡血，洞房的时候用上。
凤明夏不想嫁，便让嬷嬷多收集一些鸡血，在婚礼当场就弄破它，假装小产。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告诉凤元帝的。
“把穆非离的孩子放在安府养大？认安文良为父亲？”这话似乎触动了凤元帝的某根神经，他忽然想起了凤无双。
她也是如此，明明是皇室的公主，却以一个养女的身份，自小在七王府长大，认他的亲生弟弟凤敬为父。
凤无双、凤无双，她明明是他凤奕天的孩子！
“凤明夏，你把你的孩子置于什么位置？你又把安府的颜面，皇室的颜面置于什么位置？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胡来！”
“这也不能怪我。”凤明夏大着胆子道：“父皇之前明明就把我许配给永安侯府了，为什么要反悔呢？如果你一直是让我嫁给永安侯府多好，如果今天这场婚典是我跟非离哥哥的多好，这都是父皇你的错啊！”
话落，凤元帝高高扬起手，似要当着她的脸打下去。
穆皇后慌了，挡在她身前，“皇上，明夏今天见了红，你可不能动怒了。”
“怎么？心疼你们永安侯府的孩子了？”凤元帝冷冷问。
“皇上怎么这样说呢，说到底……明夏还是我们的孩子。哪有做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她若是有事，也是伤在臣妾的心。”穆皇后低声道。
她的乖顺，让凤元帝的怒气稍稍压下去了些。但是今天这件事，他不会就此作罢！
“都是你这样纵容她，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大错。朕的脸，我凤氏皇族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穆皇后低着头，不语。
凤元帝接着道：“当初你发现她怀孕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朕。”
穆皇后偷偷看凤明夏一眼，见她毫无悔意，一脸倔强，不由得一叹，道：“当时明夏以性命要挟臣妾，不准臣妾把这件事说出去，更不准臣妾动她腹中的孩子，她向来任性惯了，臣妾不敢说，怕她做傻事。”
这些，倒是实话。
凤元帝毫不意外，哼了一声，“她除了以性命要挟，还会做什么？”
当初她要嫁给穆非离的时候，也是用剑横在脖子上，口口声声说着要嫁给穆非离。
凤元帝都不知道她什么眼光，那个穆非离有什么好的？虚伪、势利、甚至还有一些愚蠢！
除了一副好皮囊和一个好出身，他数不出穆非离其余的优点。
凤明夏跺脚，咬着唇道：“父皇，我是真的喜欢非离哥哥。”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此刻她的心，除了穆非离再也装不下其他。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吗？”凤元帝反问，“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
凤明夏默了。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穆非离心中有太多东西，不像她喜欢的那么纯粹。
甚至，她怀疑，穆非离对她仅仅算得上好感而已。否则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劝她嫁给安文良……
凤元帝自小看着她长大，一看她沉默便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这都是凤明夏的一厢情愿！
真是讽刺啊！
他捧在手心的姑娘，一厢情愿被人利用，一厢情愿做出这样的傻事，就为了嫁给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
不知为何，此刻凤元帝突然想到了凤无双。
她曾经也是被凤敬捧在掌心的，偌大的七王府，只有她一个孩子。
可惜她前半生太坎坷曲折了，凤敬夫妇去世了，她又在徐府长大，被永安侯府嫌弃耽搁了年龄，被徐府大房霸占家业。
这些，在她长大之后，都是她自己亲手夺回来的。
自己退婚，自己掌权，甚至……给自己选了萧南王府作为夫家。
今天她和萧逸云一起出现，两人眉目温和，含情脉脉，俨然一对璧人。
他的两个女儿。一个自小长在她身边，备受呵护，如今在感情上跌跌撞撞惨得一塌糊涂！一个自小流落在外，坎坷流离，如今坚强独立，美满幸福。
两个极端……
凤元帝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纵容凤明夏了，才让凤明夏如此任性，把皇室的颜面，把凤氏列祖列宗的颜面扫落在地上？
凤明夏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惊，“父皇？”
“害怕了？”凤元帝问。
凤明夏犹豫片刻，点头。
他倏地一笑，“你确实应该害怕的。因为你想要的，朕都不会给你！”
凤明夏一慌……
凤元帝站起，对外面道：“来人，宣太医过来，好好给公主调养身体。”
“你要打掉我腹中的孩子？”四月十一，已经进入初夏的天气，凤明夏忽然感到彻骨的寒冷，从头到脚，冻得她麻木难受……
凤元帝很认真点头，“这个孩子不能留下。”
凤明夏软软一倒。
穆皇后眼明手快扶住她，哀求道：“皇上，明夏喜欢这个孩子，你为何不让她……”
话没有说完，穆皇后默了，因为凤元帝的眼神太可怕……
她不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