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期盼着你们回来,但大门外却始终空无一人。——马九均
五十三年后,安第斯洲的甘渊旁,一间破旧的小蓝屋里,马九均抹掉额头上的汗水,屏住呼吸,左手握着十字螺丝批,小心翼翼地拧稳最后一颗螺丝钉。
斜阳照在窗前的工作台上,台上的设计图被晚间的风吹散一地,不过他倒是没有理睬,舒缓一口气,有条不紊的继续进行下一道工序。
天花板上挂着两个倒钩,他一跃扯下,扣住两条机械臂后,转动脚边的操舵轮,铁链向上拉扯,将高一米四五猴形机械悬挂起来,半年来的打磨,马上就要告成。他戴上胶手套和面罩,拎起喷枪,拨动开关,油漆桶咕噜咕噜的发出声响。
马九均喜欢机械玩意儿,数十只栩栩如生的机械鸟摆放在身后的铁架上,还有其他模样的保存在隔壁的储藏室里。打从住在这里,机械,陪伴了他整整十二个年头,聊以慰藉他内心那份孤独感。一刻钟过去,他关掉开关,瘫倒在地上,一天未合眼,肩膀跟双臂酸痛不已,现在他只想好好补上一觉。
耳边响起窗外冷风的呼啸声,虽说正值七月,但近来的天气劣的很。伸手拿过充气垫枕在头下,他侧身背对窗户,就准备睡下时,地板却传来塔塔声。门缝闪过一道黑影,他皱起眉头,心中生起疑惑,难道门外有人?可这会小蓝屋里只有他一人才对,莫非……他轻声爬起,操起挂在墙上的银色铁棒,躲到门后。在门把手被扭开的刹那,他闷哼一声,抡起银棒就敲下去。
穿着牛仔吊带裤、内搭黑色短袖的少女双手捧着一个大蛋糕,嘴巴咬着彩带吹卷说“生……”字还没吐完,她被迎面飞来的银棒吓得愣在原地,瞪大眼珠,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一个粗狂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住手!”银棒被粗大有力的手抓住,一张大脸探到门后“九均!你看清楚我们是谁?又犯糊涂,早就劝你别成天闷在房里,要多走走,多走走精神也好点!”
马九均抬起头一看,原来的是两个熟面孔,开心地一笑,脸上的疲惫与困顿一扫而空,赶忙将银棒挂回墙上“乔媃、江一凡你们咋来了?都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们过来呀!”
“这不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吗?”乔媃吸口气,吹开彩带,而江一凡捡起掉在地上的礼炮,礼花从筒里喷发出来,两人齐声庆祝道“十八岁生日快乐!”
礼花飘落在马九均一头黑卷卷的短发上,实话说,他压根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每一年都是,只要有人为他庆祝的那一天,或早或晚,便是生日。合上双手,他闭着眼,心中默许光明啊,借你十万分之一的闪耀,驱散世界的黑暗,护佑乔媃、江一凡、姑姑和姑爷的安全。他低下头吹灭蜡烛,乔媃可乐了“走走,外面有好吃的!”
原本冷清的客厅被野花跟烛火点缀的格外温馨,餐桌上摆放的美食,江一凡拍拍胸膛,乔媃竖起大拇指,两人的模样倒是怪可爱。马九均坐上椅子,肚子不礼貌地咕噜咕噜叫着,说起来今天他忘记吃饭了。乔媃摸摸他的卷发,嘟起嘴巴说“上次走的时候怎么说的?”
马九均呵呵一笑,她对健康问题可啰嗦了,支吾着几句,便好奇起江一凡穿着的绿色制服,走廊没灯时倒是没见着,烛火照亮他胸前的标志,两把黑剑交错抵在一轮八角太阳之前,俨然像是在捍卫光明“一凡,你这身衣服是?”
江一凡自顾自地举着大酒杯喝葡萄酒,喝的脸都开始发红,他得意地说“我加入陆军了!”
马九均兴奋地凑过脸去“真的吗?”陆军是一支在全世界惩处恶人、维护正义的军队,而加入陆军是江一凡最大的心愿。
“当然是真的!赶在正式入伍前,再来见见我的好兄弟最后一面,要不,以后执行任务,说不定就……”江一凡话说到一半,乔媃斜着眼伸出手捂住他的嘴,搪塞说“九均呀,一凡喝多了,尽在胡说,你不要理他!”
“我没有关系,这是好事,陆军是那么遥远的存在,但如今一凡也是其中的一员,多棒啊!外面的世界很乱,很危险,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能够使用自己的力量去消灭那些罪恶,多好啊!这片废墟,没必要常来的,况且这次你们能够回来已经让我很意外、很高兴、很满足了!”马九均坐回椅子上,揉搓着发痒的右眼。
乔媃夺走江一凡手中过的酒杯放回桌上,示意他别再喝了,尽在破坏气氛,都也不看场合说话。突然她瞧见马九均起身离开,朝储存室走去,说是拿件东西,五分钟后回来,将一柄一尺长的乌刀放到江一凡面前“这是姑爷临走的时留下的,你拿着,说不定日后能够派上用场,留我这就是闲置着,怪浪费的!”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江一凡刚要拒绝,脚底就传来阵痛,他疼的直咬牙,转过头乔媃正怒目看着他,他赶忙改口“不收下就怪浪费的……九均你就放心,这把乌刀将来会在战场上斩杀恶人,捍卫世界的安宁!”
“那就好!”马九均松了一口气,他希望乌刀保护好他就足够了,上不上战场都无所谓的,“对了,媃儿,你难道也加入陆军了吗?”
“没,我可没有那么厉害!不过……”乔媃话卡在喉咙里,本是打算离开时再说,既然他都问起来了,索性就说吧“九均,你知道‘白狐’吗?”马九均摇摇头,他并没有听说过。“……其实就是类似于陆军的存在,不过是由民间自发组织起来的,有机会我可以带你认识一下的!当然你放心好了,他们活动的区域就在安第斯洲,只要一有空,我定会回来!”
江一凡一边吃桌上的烤肉一边说“瞧你说的,怎么?九均一个人住在这里有啥问题的吗?都要回来看他?”
“……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不是关心他吗?一凡你在这里瞎说些什么呢?”乔媃生气的跟一凡拌起嘴来。马九均托着下巴看着,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两人吵架的场景倒是跟四年前分别时没有两样。小蓝屋里面格外的闹腾,而外面的山丘却荒凉冷清,有人一手提着白色的袋子、一手托着粉色的盒子缓缓地朝此处行走而来。
“不吵了!咱吃东西!今天可是九均生日,他都没吃,你倒是吃了不少!”乔媃进厨房打开上排最靠左边的柜子,准备找来一把厨刀切一块蛋糕给马九均,但是却不知道刀具被收到哪里去了,她询问江一凡“厨刀要放回这里,你不记得吗?如果被朱管家看到的话,肯定又要教训我们了!”
江一凡倒是无所谓“跟碗筷放在一起,就在下面的柜子里!怕什么,反正他又不在!”
两人嘴里提及的朱管家,名叫朱哲,是唯二住在这间小蓝屋里的人,平日里主要负责照顾马九均的生活起居。他是一个严格要求别人的怪人,但凡是进入这屋子,都需要遵守他制定的令人费解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厨刀必须放在上面,不能放在下面。
马九均抬头看着墙壁上的吊钟,此刻是晚上六点,往常这个点管家会备好食材回来做饭“看时候,他应该来要了!”话才落下,他便听到走廊传来三下敲门声。江一凡说门被他进来时顺手反锁,“进门敲三下,得了,就是朱管家!你们收拾好厨刀,我去开门!”马九均走到门后,门一开,冷风呼呼地扑到脸上,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站在门外。
朱哲一皱眉头,环顾四周“锁门?異兽来过吗?还是游荡的浪人?”
“都不是,跟你说个好消息……瞧瞧是谁来了?”马九均侧过身,示意他看向客厅里边,本想看到他惊喜的表情,却没想到朱哲阴沉着脸一直盯着自己,让他反倒不安起来。
朱哲淡淡道“里面没有人!”
马九均倒吸了口冷气,转过头,客厅漆黑一片,显得格外冷清,方才的美食、烛光、蛋糕、乔媃、江一凡统统消失不见,令他难以置信,一边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关上门,朱哲打开玄关一侧的开关,灯亮后,客厅倒是暖和起来。他将手中粉色的盒子递给马九均,并且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去倒杯水喝,我来准备晚餐!”
马九均的眼睛肿胀、油腻,脸色苍白,或许是赶工猴形机械的原因,才导致自己精神状态不佳,他收起桌面上的乌刀,并坐回椅子上。
烧着炉子,朱哲打开上排的柜子取下厨刀,他一边切菜一边说“我猜是你姑爷?”
马九均摇摇头“是乔媃跟江一凡,他们十岁的模样,给我……准备美食,我很自然的融入进去,也不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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