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觉得这些竹筒挺多的了,要是在家干农活,大概要刷上一个下午。可牛珍儿觉得并不多,还一个劲地攒竹筒呢。
今年村里办大赛的奖励是银月簪,这个精致的玩意儿是用纯银打的,上头还有好几颗小珍珠,是从东洋运来的。姑娘们不像汉子能走南闯北,多是本分地呆在家里,一年到头种田干农活做家务,能赚钱的也就是针线女红,编些蓑衣竹篾,连城镇都很少去。如果她们要请匠人打一个银月簪,可能得攒个好些年。
昨天摆摊也是为了壮这声势,效果还不错,今天一大早,别家还没人去的时候,大多数村民们都先来她家买吃的,可牛珍儿觉得其他几个卖仙草的妞还没出大招,她不敢轻易托大。
眼前这三个小家伙和这个大家伙只买了俩竹筒的,看着他们应该还有胃口。
赚钱已经是其次了,倒是多替她吃掉几个啊。
牛珍儿拿着两筒仙草露递过去,嘴上道歉:“昨天珍儿姐不是故意说妹妹偷吃的,那是个误会,你们可别介意。珍儿姐姐我就是心直口快,错就错,对就对,我自己的错也不会不认的。我在这儿给你们道歉则个,你们别跟姐计较,这俩就送给你们吃了。”
末了补了句:“你们快吃,都盛出来了,别化了。”
这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抬头看上面的阮萌萌。
毕竟昨天妹妹才是那个被误会的,就算要原谅,也应该是她来原谅才对。
阮萌萌坐在莫如风的肩膀上,一脸茫然地砸吧着嘴,还在回味那仙草露呢。
昨天啥事来着?
她虽然记仇,但只记大仇,这种小事早忘啦。
出门前,阿娘给了她一串铜钱,挂在脖子上的,买了好多好吃的,确实吃不下了。
阮萌萌摇头,揉着肚子,奶声奶气地说:“吃饱啦,肚皮要破啦。姐姐你自己吃呀。”
“我早吃撑了呢,”牛珍儿目光转向莫如风,“大哥吃?”
莫如风:“不爱吃,甜得牙疼。”
牛珍儿只好递给莫如火和李狗蛋:“你们呢?吃不吃?”
莫如火推托:“要是星野在,咱让他吃。他吃东西狼吞虎咽的,别说一个竹筒,十几个都能给你吃完。”
李狗蛋:“星野哥去城里赚大钱去了,你可别想他,等他回来给咱带好东西,一定比这个好吃。”
他在摊位面前大言不惭,说得牛珍儿脸都青了。
这赔本送给他们的东西,这几个咋还嫌弃上了,她一脸“小屁孩你吃不吃”的表情,把俩竹筒隔着案板递给李狗蛋,眼睛瞪得像铜陵,道:“不要钱的你都不吃?!”
李狗蛋捂着肚子,摆手拒绝:“昨天我也吃够了!我喝了俩,晚上都拉稀了!我娘说小孩子不能多吃仙草,仙草是凉的!”
再说了,萌萌妹妹哪里吃得下那么多东西,她看见好吃的就又花钱买了,吃两口就吃不下了,最后都落尽他肚子里。
牛珍儿笑脸一转,变成了怒容,拿起拍苍蝇的竹排子,到处拍拍打打,嫌弃地喊道:“别在这儿说拉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了我的东西才拉稀的呢!不爱吃就算了,去去去,你们几个全给我一边玩泥巴去!”
四人:“……”
还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姐姐。
几人打算去村中看炖羊肉,路过一个摊位前,却听见了哭声。
木棚的案板后,一个小姐姐蹲在地上哭,她编了两个麻花辫,稚气未脱,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莫如风喊了一声,她抬了下头,四人这才认出,这个是村正的小孙女的越小小。
越小小站了起来,那双杏眼水汪汪的,此时肿得像个核桃,见到有人来了,急忙擦干了眼泪,摇头说:“这里不卖了,你们去别家吃吧。”
莫如风问:“大妹子你哭啥?你被谁欺负了?”
在这个村子里,谁敢欺负村正的家人呀?
越小小嘟起了嘴,指着地上打翻的牛乳,跺脚懊恼道:“是我自己笨手笨脚的,把杏仁奶给打翻了。今天这仙草是卖不成了。”
莫如风不解:“就这点事,有啥好哭的?今天卖不成,明天继续卖呀。难不成你明天就不在村里了?”
越小小幽怨看着地上的杏仁奶:“那银月簪我见过,可漂亮了,是用纯银打的,都能当嫁妆了。我想要很久了。我用我攒着的银钱换了家里的牛乳、杏仁、蜂蜜,这杏仁也磨了好久,才做成这样的……爷爷不看好我,我特别想做给他看,结果还是不成……都怪我,要是我没那么冒失,今年的银月簪肯定是我的。”
莫如风是个山野莽汉,一点都不懂安慰人,道:“那可不一定,我看那牛家的手艺可好了,那仙草露做得也好喝。我这不爱吃甜的人都想多喝几口。”
越小小一听,哇得一下哭起来,比刚才更委屈了。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
李狗蛋抬头道:“猎人大哥,你都把姐姐弄哭了。”
莫如火附议:“哥,你真是不懂莲心惜玉,这就把人弄哭了。”
莫如风听李狗蛋说他,本来还有些过意不去,又听见了弟弟的嘲讽,抬手就想揍他。
莫如火吓得躲到阮萌萌身后,指着李狗蛋,说是他先开口的。
阮萌萌歪头。
她现在成了这群哥哥的挡箭牌了吗?咋啥事都往她身后躲呀?
她无视这些幼稚鬼,钻进木棚来到越小小身边,用小手手给她擦了擦眼泪。
地上的可不是普通的牛乳啊,里面好像掺着好喝的东西,闻起来比牛甜,也没什么奶腥味。
她觉得好可惜呀。
阮萌萌搜刮着小脑袋里的安慰之词,说:“姐姐,我见过阿娘做饭,她会不小心烧焦了的,每次重新做,很快都能做好的。这个杏仁奶,闻起来就香香的,比珍儿姐姐做的香。”
越小小比莫如火都大几岁,大概觉得自己在几个孩子面前哭不像话,又见阮萌萌这样的小孩子都来安慰她,怪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点头说:“我家有养牛,正好产了仔……”
莫如风:“那你挤呀。”
越小小:“牛乳不用我挤啦,灶房里还有好大一桶呢。”
莫如火:“那姐姐你缺啥?”
越小小托腮,慢吞吞地说:“这个牛乳里兑了花蜜,花蜜嘛……”
莫如火:“那不难,我今早下山还在路上见过一个蜂巢呢。那是哥哥说要来不及了,我才没去摘。”
莫如风:“成,咱这就上山找蜂巢去,抓紧时间,应该赶得回来!狗蛋,你领着妹妹回家,别贪玩!”
这两人真像他们的名字,说完不等越小小回答,风风火火地转身跑了。
“不是,我家也有蜜呀,倒是不太够了……”越小小皱眉,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道,“难找的是杏仁啦……我爷爷的吃光了,没有了。你们想啊,这杏子半个月前才吃到,杏仁还没晒好呢。若现在就能吃上的,得是早春的杏子。可早春才多少杏子呀,又得多贵呀?找回来之后,我还要磨成粉,用筛子筛得细细的,然后再混进牛乳里,搅啊搅啊,搅上好一会儿,一边用小火炖着,搅得彻底匀了,这蜂蜜的甜味和杏仁的香味都进了奶里……哎,你们去哪儿呀?”
这话还没说完呢,阮萌萌和李狗蛋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