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程雪分明是误会了她跟萌萌的关系。
白牡丹只觉得视野里的桃花泡沫全幻灭了,心里恢复一片清明。
她并不那么遵守教条,也不是非要为了某人守身如玉,只是自尊自爱和从小到大的教养让她不会跟除了丈夫外的人生下私生女。
从内而外的自尊和三纲五常显然是不一样的。
她只是任性,并不随便。
白牡丹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说起。
想来也是,哪个闺阁千金会这么疯癫,跑去村里养别人家的小女孩?会做出这种事来,很多人都会猜测是不是她在村里跟野男人生下来了野孩子,为了让孩子留在身边才弄出的这一堆说辞。
为什么殷程雪能容忍这种事呢?
白牡丹对这宽容和不闻不问完全感动不起来,甚至觉得这人怎么那么奇怪。
说起来,林裳当初也误会了,后来进了村子见到阮家人,才知道她们的关系。
可连林裳这家伙都很介意,殷老板为什么会不介意呢?
仅仅因为一见钟情?
白牡丹又不是傻村姑,才不会这么好骗。
“你怎么不答应?你不是很想开铺子吗?”
不远处旁边突兀地传来林裳的声音。
白牡丹吓了一跳,抬眼望去真看见了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竹林边,莫如风和林裳都站那儿。
猎人大哥刚才就离开了院子,觉得淘气孩子喝石榴酒暴殄天物,回去取了阿山给莫大人煮的莲子羹分给他们,路上正好遇见刚回村的林裳,就将他带来了。
林裳此时说话阴阳怪气,笑得露出了小虎牙,瞪着白牡丹的眼神里尽是怒意,分明将这真情流露的戏码从头看到尾。
只能怪殷程雪的身影太高大,挡住了她的一切视线。
白牡丹下意识地想离远殷程雪,刚迈出去,转念一想,又走向殷程雪,拉住他袖子,娇声道“程雪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能将宅子铺子都让我打理,还不娶小妾吗?”
“真的,我可对天发誓。”殷程雪抱着小萌萌点头,虽然没手发誓,脸上表情却比针尖还真,目光瞟向林裳。
他其实从没见过林裳。
尤其是林裳此刻只穿着粗布衣,全身上下都是泥巴,跟村里种田的泥腿子没任何差别。
早些时候林裳对柳阿红说和殷老板做生意,只不过为了套出情报而编出来的谎话,他远远看过殷程雪,但殷程雪从未见过他。
在殷程雪看来,这个农夫多半就是白牡丹在村里的奸夫,而怀里的这个小女娃,定是他们一起生下的孽种。
现在他出现在白牡丹的身边,只要这白家千金不瞎,一定会选他的。区区一个泥腿子,怎么比得过他?
果然,殷程雪听见了白牡丹的话,笑得更自信了,和她一唱一和,意在将这人赶走。
白牡丹并没有从殷程雪的笑容中识别出恶意,还对他能这样接话感到满意,点头说“那敢情好。我还跟我娘说过,如果没有人愿意娶我,我就青灯古佛相伴终身呢。这下能省下一大比灯油钱了。”
殷程雪朗声笑道“牡丹妹妹真会说笑。牡丹妹妹此等天人之姿,聪慧过人,能经商又会拳脚,听说城里那些字画团扇也是出自你之手。我若娶了你,别人只有羡慕的份。”
两人在林裳面前打情骂俏,林裳笑了几声,再也掩饰不住怒容,大步走到殷程雪身边。
白牡丹还以为他要狠狠给他一拳,眼里亮起了星星,准备随时将两人拉开。
就见林裳一把夺过小萌萌,抱在怀中,大步流星地离开竹屋,放话道“你不要这孩子,那我就归我养了!”
白牡丹“…………”
这人脑仁是放汤里炖着吃了吗?
他们之间的恩怨,关小萌萌什么事?!
她当即追过去,道“喂,把孩子还给我!”
林裳撒腿朝前走“不给!”
白牡丹追过去“还给我!”
林裳跑了起来“就是不给!”
两人在竹林里一追一逃,殷程雪本来想追,远远看见白牡丹将人抓住,猛踹了一脚,想想还是不过去了。
哪个姑娘也不想旁人看见她泼辣狠毒的一面。
不过,这下殷程雪更确信了,这两个人加上那小的,定是一家三口。
在林裳怀中的小萌萌吃着手手。
她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
烤兔子还能不能吃到啦~~
阿巴阿巴~
没过一会儿,小萌萌被白牡丹抢回怀里。
他们拉扯之间倒是没弄疼她,只是他们都面目狰狞,有些可怕。一般的小孩子这会儿早吓哭了,小萌萌并没有哭,还觉得阿娘和林叔叔两个人跟吵架的莫如火李狗蛋一样一样的。
小萌萌幽幽叹了口气。
阿娘和林叔叔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坐下来好好谈谈?
白牡丹质问他“干什么要抱走小孩子?关她什么事?”
林裳揉了揉背后的脚印,摆了摆手,负气而走,就好像他不是抢不过白牡丹,在故意让她。
白牡丹没忍住,上前拉扯他,又捶了他一拳,道“是你想退亲,你管我嫁给谁!我爱嫁谁嫁谁,又不缺你娶!你别磨蹭,改明就把生辰贴还给我!”
林裳脚步顿了顿,愤恨甩开手,终究没回头,身影没入竹林尽头。
阿娘气呼呼的,抱着她站在竹林里好半天。
“阿娘~”小萌萌等了半天,没等阿娘有什么反应,便轻唤了声,“阿娘不要气,咱回去吃烤兔子。”
白牡丹板着脸,抱着她回了殷家竹屋。
烤兔肉早没了,那些孩子们吃完莫如风送来的莲子羹,在院子里跟殷晓元玩了一会儿。他们问东问西的,问殷晓元平时干不干农活,会不会上山砍柴,为什么不养猪。
难得这么热闹,殷晓元拿出看家本事来,给每个孩子画了幅画,送给他们带回家去。
孩子们拿着画像尽兴而归,还约好下次叫殷晓元出来玩。
等他们走后,殷晓元才将石榴酒拿出来,抱着小萌萌回屋玩耍去了,院子里就留下了白牡丹和殷程雪。
白牡丹端着小瓷杯,仰头喝尽,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微醺了,脸上红红的。
殷程雪并不劝酒,还一个劲给她倒,像个解语花似的问她“你跟那村夫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呵……”白牡丹避而不答,眯眼用瓷杯碰他的酒壶,“来,干,今天不醉不归!”
殷程雪讪笑着几番推托,没成功,被白牡丹摁着喝完了一壶,险些呛死。
白牡丹一脸嫌弃“哥们会不会划酒拳?不会?你不用跟朋友吃饭吗?飞花令总会了吧?也不会?哎呀你不行,那投骰子总会了吧,连我家小萌萌都会!来人,上骰盅,看姑奶奶我给你露两手!”
殷程雪风中凌乱“…………”
……
小萌萌被殷晓元带进了屋,一开始还担心阿娘会难过呢,等看见他房间里摆着的那些画,立刻被分心了。
她张大了小嘴,乌溜溜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些宣纸上穿着好看裙子的小娃娃,不正是她吗?!
。